颜蔚在卧房里等了一天,也没等来除了例行公事的大夫和侍女之外的人。欣喜之余,颜蔚又觉得遗憾。等顾瑈亲手送她去见顾珝这条路,只怕是走不通了。
顾瑈第二天眼睛消了肿才肯出去见人,她在府里绕了一圈,才心怀忐忑地去了颜蔚的屋子,进屋之前略显多余地对缇缃解释道:“她住在我这里,好不容易醒了,不探望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缇缃带着一言难尽的神色推开了门,心道之前不是日日都来探视,怎么今日突然找起理由了。何况顾瑈对这位不知名侍女的过分关心,只要知道这件事的人,哪个看不出来?
要不是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缇缃还真想揭开面纱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人值得顾瑈如此上心。她跟了顾瑈这么多年,偶尔有个小病小灾,顾瑈虽也是嘘寒问暖,却没到这种程度。
顾瑈跨进门槛时停了一下,回头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歇着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缇缃还没收回的手悬停在半空,神色间显露出一丝纠结:“殿下,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话?”顾瑈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你问就是了。”
缇缃望了里面一眼,垂首不言。顾瑈会意,带上门随缇缃走远了些,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里已闪过千万种可能,缇缃莫不是已经认出颜蔚了?
纵然走远了,缇缃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夫说,她受的是刀伤,可是咱们府里除了厨子和护卫哪有人带刀。而且那日给她换衣服时,发现她身上的衣服与府上侍女的并不相同,一身素白衫子全染了血,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人。”缇缃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可是殿下似乎很关心她,不知是否与她相识?”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让顾瑈很为难。不管怎么回答,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她从小到大没离开过王城,从哪里去认识一个江湖中人,可若说不认识,她又为何会对一个有潜在危险的陌生人如此上心,还刻意掩饰样貌。
“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在咱们府上发现的,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顾瑈兜了个圈子,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要是她本就对殿下图谋不轨,正好被护卫所伤逃进了花园,岂非引狼入室。”缇缃劝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是,去找护卫问一问,最近有没有这样的事。”
缇缃怔愣,支支吾吾道:“我问过了,没有。”救下颜蔚的第二天她就去问过了,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颜蔚到底是怎么避开护卫的巡防带着一身伤进到公主府里的?
顾瑈想,颜蔚一定知道答案。
顾瑈进屋的时候,颜蔚正在睡觉,原本该覆在脸上的面纱落到枕边,露出颜蔚苍白如纸的脸。顾瑈重新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拿着坐在颜蔚枕边,没给她盖回去。大约这样闷着睡觉不太舒服,此时没有其他人在,就不必遮遮掩掩。
顾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静如水地面对颜蔚了,上一次还是在黎王宫里,当时她看着颜蔚的睡颜,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殊不知眼前人就是打破她静好岁月的凶手。
现在凶手近在咫尺毫无反抗之力,顾瑈却并不想拿她怎么样。感情会让人失去理智,顾瑈深有体会。她总想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明天再把她交给王兄。”可是越拖就越舍不得。顾瑈所顾及的早已不是颜蔚救她的情分,而是她心里萌生出的一种不可言明的感情。
顾瑈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犹豫的人,只要有人轻轻推一把,就足以让她坠入无可回头的深渊,深渊下颜蔚正对着她微笑。但顾瑈没有想到,伸手推她的人,居然会是缇缃和顾珝。
直到顾瑈离开,颜蔚也没有醒来。虽然不忍心,顾瑈还是把面纱覆了上去,才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顾瑈脚步声渐远,原本在熟睡中的颜蔚忽然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手,取下脸上的面纱,放在枕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