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还走什么呀?”司机师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您给他道个歉吧,人毕竟是个男孩子,总不能给人撂这儿。”
“您就先走,晾他一会儿,看他能怎么办。”周江舸却无所谓地说道。
“这不是胡闹么?同志,开出租的就得给人送到地方,把人晾半路上这也不是事儿呀。”司机师傅好言劝道,“您就跟他道个歉,咱们快点儿走了快点儿到吧。”
周江舸知道自己的行为的确是妨碍人家正常工作了,只好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下了车的那男孩儿。
她发现只这是一会儿的工夫,那男孩儿已经开始蹲在路边儿小声抽泣了起来。
周江舸对那男孩儿喊道:“行了,这算是我的错。我道歉了,成不成?快上车吧!”
那男孩儿却没有给她任何反应。他当然不会轻易被说服。要让一个男孩子觉得委屈伤心简直再容易不过,可这委屈的情绪退下去花的工夫就长了。
周江舸拉开车门下了车,走到他跟前俯下身,缓和了语气劝道:“我错了,我不该挑事儿。您还是回车里吧,之后我全程闭嘴,成不?”
男孩儿用镂空绣花的外搭袖子抹了抹眼泪,他的眼睛哭得有点儿红了,倒意外地显得尤为楚楚可怜。而他嘴唇上的樱粉色唇彩已经差不多哭掉了,却显得那微翘而丰满的嘴唇更加晶莹诱人。
他说的有些话真让人觉得恼火,可他不说话的时候却让人想去吻上那两瓣儿柔软的唇。
这个念头产生得颇为奇怪,然而却也很难消下去。鬼使神差地,周江舸缓缓地把头凑近,那男孩儿只是愣愣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还带着些泪。
而后她真的吻上了那男孩儿的唇,并且对方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周江舸一边轻轻亲吻着那男孩儿的嘴唇,一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等到她吻完离开时,那男孩儿还有些紧张地抓着她的衣角。
周江舸轻声说道:“回车里吧。”
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容,男孩儿点了点头。
两人又回到车上,也不知道司机师傅刚才看没看到,总之终于能继续行驶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坐在后排的男孩儿突然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其实……我家真的是官倒。那个死了的职工,可能也真的不是车祸吧……”
这其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毕竟现在官方宣传的是“春潮涌动”,不仅不提人民民主,就连基本的遵纪守法也没人提了。古往今来,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残酷血腥的。
“那就是真的缺德事儿了。”周江舸如此评价道。
“可也不是我想这样儿的!”那男孩儿立刻反驳了一句,“那都是我妈干的,我又没倒过。您骂官倒缺德,凭什么在我这儿说?”
“您用着官倒来的钱,就得受着这句。”周江舸却轻笑了一声,“大到马克思、恩格斯,人家照样儿也承认自己的钱是从剥削工人来的。”
“可我能怎么办?”那男孩儿的火气又有些上来了,“您是非让我离家出走么?”
“马恩都过着资产阶级的生活,您离家出走个什么?”周江舸却笑了两声,转过头对司机师傅说道,“行了,师傅,您就把我放这儿吧。”
小面的在厂门口儿的那块儿已经斑驳了的石碑前停下,周江舸付了车费、拿了小票,便拉开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