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领命退下后,彭飞坐在大帐中,又想到了出城之前,太子殿下和他所说的那些事情,到现在一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匪夷所思。
他在当初赫尔齐被吓得说了实话时,便已经知道了郝良安通敌卖国之事,只不过,他一直相信是陶含玉调查出来的结果。万万想不到,这是自亲自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他愈发的佩服成弦之和白益,成家的人世代忠良,若是他攻不下延城,那真是对不起死在战场上的将军战士。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往营帐外走去,带了几个兵士骑马走到了阵前。北疆人善射,他们自然并不敢十分靠前。
赫尔齐已经被压在了那里,脸上的胡子早就拧在了一起,眼窝凹陷,整个人看起来就如鬼魅一般。
他身边跟着几个小卒,其中一个人突然厉声说到:“赫尔齐,看,延城到了!你杀死的百姓们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一听到延城两个字,赫尔齐发直的眼睛突然动了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嘶哑的气声,整个人扭曲着,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个鬼魂,全都向他伸出手来。
彭飞骑在马上,冷眼看着他的动作。
赫尔齐的两只手臂已废,他看着身边的几个兵卒,越看越觉得是那天夜里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鬼魂,眼中的畏惧之色更甚。
他的嘴里嚷嚷着彭飞听不懂的北疆话,旁边的小将急忙上前解释说:“他这是在祈求真神保佑,让鬼魂不要来找他索命。”
彭飞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开口吩咐道:“等太阳出来了,把他捆在马上,送到延城城下,找一匹好马,我们的人就不用跟过去了。”
吩咐完之后,变调转了马头,彭飞嘟囔着:“为这样的人废了一匹马,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说完,便驾马离去,只留下原地已经疯魔的赫尔齐和背后那一座静寂的延城。
此时,东边的天际已经开始泛白了,云层已经散去。
凌山内,一队人正盯着山脚下的营地,前面两个领头的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很快,其中一个人便转过身来低声说到:“我和赵郎将商量了一番,今夜便趁机潜进去吧,现在先在山中修养一番,兄弟们一路过来也都辛苦了。”
似乎早就料到并不会有人反对他的话,那个人说完便直接转了身去,继续和刚刚的赵郎将交头接耳。
殊不知,背后有人正慢慢靠近他们。
不过,行伍之人自然对一些风吹草动敏感了许多,在听到脚步声时,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两个人,皱了皱眉,疑惑地问到:“刘校尉,王校尉,你们二人……”
话还没说完,这两个领头的郎将便低下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腹部,白进红出,殷红的血液争先恐
后的流出来。
他们二人被捂住了口鼻,也没来得及叫出来,似乎也忘记了反抗,没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兵卒们,看着眼前本来生机勃勃的两个人,如今变得死气沉沉,皆瞪大了双眼,有的人甚至下意识抽出腰间的佩剑。
而杀了人的那两个校尉,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开口说到:“这两个人,是北疆安插在我军中的奸细,我二人奉彭将军令,斩草除根,从现在开始,各位兄弟们听从我的吩咐,这是彭将军的令牌。”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令牌,但是后面的兵卒们全都认识这个令牌,一时间,不信也该相信了。
他们收回佩剑,低声应是,却全都不自觉的将视线放在了那两个躺在雪地中的人的身上。
白色的雪已经染红,而东边的一束阳光透过云层,恰巧打在他们的脸上,凌山内,又陷入了一片安详。
此刻,赫尔齐已经被绑在了马背上,骏马载着他,往城门口疾驰。延城的北城上一片混乱,弓箭手已经架起了弓箭,瞄向那个由远及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射出那一支箭。
赫尔齐在颠簸中,竟然恢复了些神志,他大声冲着城墙那边叫喊着。
彭飞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看着城墙上的那群北疆人听到了赫尔齐的喊声之后的骚动,看着赫尔齐被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一支利箭穿破身躯。
他被钉在了马背上,理所当然的死去了。
延城下的大军,冷漠地注视着他的死亡。凌山中的兵卒们,一言不发的盯着山脚下的军营。所有人都在等那一场大火,来焚尽北疆的这一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