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家，程伽宁照例一个人走。

人家都说她是奶奶领养的孩子，所以打小没父母。

她不知真假，但奶奶确实对她好，永远笑眯眯的，和声和气地说话。奶奶的皱纹和老年斑，是她最早接触的温暖。

一年前她奶奶出门买菜时突然没了，是邻居散步发现的。那邻居明白她家情况，打电话叫人安置了才和她说。

那一片有习俗，小孩子不能见死人，会影响一辈子的运势。

她付给邻居钱，随后处理好一切事宜，最终也没去见奶奶最后一眼。她年纪不小了，人又聪慧，生离死别之事早就懂得。

所以她这样的人，哪里需要什么大好运势。不去见，只是不敢见。

总执着的以为，只要不亲眼看见到，事情就从未发生。

奶奶留下的房子是老式楼房，那一片几乎都是贫民区，仅仅是遮风避雨的居所，没有一块完整的墙皮，楼梯扶手锈得一碰就要塌。

程伽宁熟练地开锁进了家门，翻手炒个菜勉强喂饱自己，然后熬了一锅粥，悉数倒进饭盒。

等做完这些，她才背着书包往学校走。

一中旁边一路上都是大树，在阴凉地下走很清凉舒服。包里饭盒一摇一晃的响动，走得缓点声音又没了。

"已经有夏天的感觉了呢。"她喃喃道。

"夏天就可以穿小裙子了呢。"程伽宁吓得猛一转头，是郁淮柯，她换了件黑底白圆点的长裙，上身套着件牛仔褂，笑靥如花，眼中也盈满笑意。

她在学自己的语气补充，虽然补充的不是程伽宁所想的。

声音有些熟悉，程伽宁到底是没听出来。

"郁老师。"她颇为乖巧地说，"我是程伽宁。"

"郁淮柯，"身旁的人认真起来，"秦岭淮河的淮，‘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柯。"

"嗯。"

两个人顺路一起走到校门口，没再有过交流。

程伽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着，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妄自开口。空气里都是郁淮柯身上好闻的香皂味，淡淡的像薰衣草。

远处有个扎马尾的女孩看见郁淮柯，直接撒腿跑过来，站定后，面带委屈地说:"郁老师，你为什么不教我们三班了啊？"

程伽宁也跟着站住，看郁淮柯脸上充满了无奈。郁淮柯解释说:"是学校的安排，真的很舍不得你们，可我也没办法。"

"好吧。"那女生撇撇嘴，视线转移到程伽宁身上，张大了嘴，眼神逐渐夸张:"女……女神？！"

程伽宁不明所以，保持沉默。

"我，我叫赵琼，是高一三班的学生。"那女孩直勾勾盯着程伽宁，激动地说，"久仰女神大名。"

原来是小粉丝，程伽宁了悟，颔首浅笑:"你好，程伽宁。"

"啊不行不行，要被女神迷倒了。"赵琼捂着脸往远处跑，声音还清晰传过来，"我要去告诉全班和女神搭话这个好消息。"

郁淮柯:"……"丢人，还是丢人。

进了校门，郁淮柯要去签到，她招呼了一声便走向另一条路。程伽宁脚步没停，眼睛却在没人发觉得地方追随着郁淮柯。

她摇曳的长裙，黑白板鞋，还有极富美感的身形……

娉婷，指女子美好的形态。

程伽宁脑海里闪过这个从前学过的词。

进了教学楼，午后的阳光都被阻挡，只剩弥散四周的凉。

她垂下眼眸，看脚下的路。

最初认识的时候，感觉什么都是好的。可未来会不会契合，友谊能不能发展，任何人之间都是未知数。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勇气。

程伽宁座位在靠窗处，窗户和窗帘的卫生、安全平时都是她管。

这届高二一共四百来个人，九个班，一个班近五十人。前五个班是理科班，后四个班是文科班。学生总数算是少的，老师也不多。

英语在下午第一节，她静静坐着，摊开手里的书，手拖着书出神。

沈熠和她隔着一排，但程伽宁能听见他周围在讨论郁淮柯，好像还在打赌她会不会来、会几点来。

幼稚。程伽宁在心里嗤笑，她同郁淮柯一起上来的，自然是要来的，而且马上就来。

就在程伽宁为自己的想法震惊，要细细探究时，郁淮柯拿着一本教科书走进来。

班里霎时安静了，都看着进来的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