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飞尘醒时柏扶风还睡着，缩在他怀中的姿态格外依赖，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看来这一路真的是累到了，若是平常，他一动这人就该醒了。

此时时候尚早，已经收拾好一切出了崇光殿的剑飞尘，闲来无事，便披上大氅，在殿外随意逛逛。

雪域的清晨，总归是冷了些。

他突然就听见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听不出是什么乐器奏出的，就只觉得声似呜咽，听得叫人莫名悲戚难受。

他循声而去，只望见满眼血红的花海，火焰一般在北域的寒风中轻轻摇曳，仿佛这里不是孤寂冰冷的雪原，而是热情似火的盛夏。

然而，这皑皑之色中的血红，绽放得太过艳烈，刺眼而悲绝。

“小云？”他看见了花海中那一抹纤弱的，不易察觉的身影，那少年依旧一身红衣，像是被这花海染就的。

那人回头，绝美的双眸中是比这红花更加让人心碎的哀伤。

“原来是剑庄主。”红衣少年对着他淡然一笑，刹那间便驱散了眼中的阴霾，那笑容，竟让遍野红花也黯然失色。

他看着少年又抬起手中事物放到唇边，吹了一个欢快的调子。

“别吹了。”剑飞尘抬手拿下他手中类似于水滴形的乐器，触手间一片冷硬冰凉。

这东西吹出来的声音就像是哭泣一般的呜咽，被这少年吹成欢快的调子，却怎么都像是在强颜欢笑，他实在不忍，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一副淡然哀愁的模样。

“你说他……何时能看我一眼？”少年放下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他转过头，目光眺望着远方，像是怀念，又像是出神。

“他……”向来温柔含笑的男人突然就没了笑容，那个人……

那个男人……

那个曾经鲜衣怒马，醉卧沙场的一代杀神，如今只在这茫茫雪原中沉寂，他的心，他的情似乎都葬送进了那一座宫墙。

然而……

“他也许……动了心还不自知吧……”

毕竟那人在看向这个少年时的目光，是让所有人都为之羡慕的温柔啊……

“所真是这样，我还能等的。”少年起身，抖落了一身红花碎雪，一笑明艳，“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剑庄主不如找柏阁主么？”

“扶风昨天太累了些，还在睡。”提到那个人，自命风流的男人也不禁更加温柔了眸光。

红衣少年看见男人眸中细碎的温柔，不禁愣了一下，他眼前这个男人，是曾经放下过豪言的：

“世人皆醒我独醉，七纵八横恣且狂。如何囹圄情网中，衔觞长啸轻河山。”

本以为不会为情所困的人，如今……如今不也是深陷其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这世间拥有一人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尝尽万般苦果，却奢望能和他有倚仗柴扉，蝉鸣犬吠的平淡。

“不早了，该回去了。看不见你，他怕是会会难过。”红衣少年像是喟叹一般的淡淡道，“我也该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时，却被人拉住手腕，一回头，就对上了男人那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

“庄主还有何事？”墨染云抽出自己的手，笑意淡然，一双美眸就这么无波无痕地望进那双眼。

“东西忘了拿。”男人抬手，一乌黑的水滴形事物赫然在他掌中。

少年轻笑一声，拿过那物，轻声道了一声：“多谢。”

“那是什么乐器。”男人喜好音律，但独独爱琴，其他弦管箫瑟，他虽也有涉猎，但毕竟知之不深，也从未见过如此形状的乐器。

墨染云垂眸将其收进了怀中，然后才道：“是埙。”

“以后别吹了，艳冠天下的第一舞姬最适合的是琴。”剑飞尘了然颔首，然后半是感叹，半是真诚地道，“这埙如此悲伤的呜咽之音配不上你。”

“他也这样说。”墨染云此时但是真的笑了，极温柔的，有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深情，“他说‘我的云儿最适合我的羽落惊澜，其他的音色皆是呕哑之音，都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