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审讯室里。

曲梓尧对着一个坐地上撒泼大哭的阿姨，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何况旁边还有个看笑话一样的赵良仁。曲梓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赵良仁进屋就一句话，“老太太，你儿子交代了。已经认罪了，说他老婆孩子都是他杀的。你还有话没有？”

听到这话，杜祈阳的母亲差点晕死过去，醒过神来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还揪着赵良仁的衣服说他们刑讯逼供了，诬陷好人了。赵良仁说她袭警，她就东倒西歪的要撞墙，软包的墙面怎么撞都没事，撞了几下，又开始坐地上撕自己衣服喊着警察打人了。

曲梓尧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赵良仁还坐在审讯桌子上，似笑非笑的像看笑话，一边还“安慰”曲梓尧不要着急。“多少年了，没看过这样的了。你来队里几年了？不到五年吧？没见过吧？多看看，长见识。”

长你妹的见识。曲梓尧忍不住在心里骂。平时审讯很难轮到她。轮到也是女性嫌疑人。其实走到这一步，很多人都是认了，有什么说什么。像这种菜市场大妈一样胡搅蛮缠的她确实没亲眼见过。

曲梓尧打算好了，最多再五分钟。五分钟过后，她就出去打电话找头儿过来处理。再让阿姨这么喊叫，对自己的耳膜和阿姨的身体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对，她是为了嫌疑人的身体着想。

还没数到两分钟，审讯室的门就打开了。曲梓尧看到一位穿着浅灰色套装半扎着长发的女人踏着半高的黑色粗跟鞋走了进来。只见她对坐在地上撒泼的杜祈阳母亲视而不见，只是皱皱眉头，对坐在桌子边角的赵良仁开口说。“怎么还在这里？一审讯室的那人已经交代了，快让人带去办手续。这是一审讯室那人的母亲吧？没什么事情让老人家走吧。在这里哭哭闹闹的像什么话。”

曲梓尧瞠目结舌，刚想问，姐姐你哪位的时候。还是赵良仁反应快。马上从桌子上跳下来。顺便靠近曲梓尧耳语了几句后对刚刚进屋的苏谨南恭敬的表示。“已经让阿姨走了，奈何阿姨自己不走，非说我们冤枉好人了。这不？闹到现在？“赵良仁还特意做了一个无奈的摊手。表示自己也正准备找领导了，没想到领导就来了。”

苏谨南发现自从她进来，杜祈阳的母亲已经不哭不喊了，向上斜着眼睛，抻着脖子偷偷听着他们说话，看到话题转到她身上，就又开始拍着地面嚎啕叫喊，什么警察冤枉好人。什么警察打人。翻来覆去的也就这些。

苏谨南上前半蹲在杜母的前面，“阿姨，你儿子已经认罪了，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了，你这么闹也没有意义。你说我们刑讯逼供，冤枉好人，那要有证据，你要是有证据说你儿子没杀人，你就拿出来，不然等明天法院那边将人提走了，什么都白搭了。”

杜母已经不哭了。只是直直的盯着苏谨南看。

苏谨南继续诱导着。“绝不冤枉一个好人的这个口号阿姨也听过吧，小杜是自己认的罪。他一直坚持是自己杀人的。理论上我们就可以结案了。你说他是冤枉的，有证据的话，我们也想帮忙的。可是，你看……这不是没有他受冤枉的证据嘛？”

杜母眼珠转一转。突然又开始撒泼，揪着苏谨南的衣服又开始嚎叫。“证据呀，证据不还是你们警察说的算，你们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我一个农村妇女我知道什么！”

苏谨南站起来轻轻摇摇头，用遗憾的语气说。“阿姨，既然没有你没有证据，那就没有办法了。那还是快走吧，回家给你儿子收拾收拾东西，也让他这几天在里面住的舒服一点。”

苏谨南回头一边向外走，一边示意曲梓尧和赵良仁跟上自己。“一会儿去开会，把杜祈阳的提交手续办了。阿姨就让她自己在这里想一会儿吧，想通了就好。农村培养个孩子不容易，好不容易成材了，一冲动，走歪路了。这都是悲剧，没办法。”

可能是最后的一句话触动了小杜母亲，就在苏谨南已经将门拉开的时候。杜母喊了一句。“领导呀，我可能有，有证据。”

苏谨南先是让杜母好好的座在座位上，又让人送了一杯水进来，看着她喝下去再把杯子收走。

苏谨南坐在审讯桌的最右边，旁边曲梓尧和赵良仁依次坐下。苏谨南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审讯的权利。所以让赵良仁问话，曲梓尧负责记录。自己主要引导着话题的方向。“阿姨，既然你说有证据，那我们就的按照规定再来一次。”苏谨南这么解释着。

“姓名？”赵良仁开始询问。

“杜王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自称的曲梓尧还算镇静。赵良仁反而有些惊讶。“问的是身份证上的姓名。”

“我们农村不兴这个。都是这么叫的。我儿子说网上可以查到，你们查查吧。”

“那你……怎么来A市的？”赵良仁着实是好奇。

“飞机呀！！我儿子可有本事了。我先坐了汽车到县城，然后坐火车到什么E市的什么地方，记不住了，然后坐飞机过来的。全程都是我儿子陪着我弄的。没见过你说的什么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杜母想了想。“哦，好像是有，我儿子说他给我弄了一个，说在城市里没有不好办，花大价钱给我弄了一个。”

“假证？“曲梓尧脱口而出。

杜母明显不高兴。“什么叫假证？我儿子给我弄的东西，能是假的嘛？真的，他给我的都是真是，孝顺呀~孝顺的孩子~~可惜呀……可惜被一个骚蹄子给毁了哟！我就说那个女人不行，不会洗衣服做饭伺候男人的，算什么女人。女人要什么工作，能伺候好男人，生个大胖儿子。才是本分！那个小骚蹄子，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说是工作，谁知道干什么去了。还嫌弃我脏？我脏？我们地里出来的女人，谁不头上带灰，脚上带点土的。又没有病，脏什么！我看她才脏！呸！不脏能生女娃嘛？我们那里都是有病不健康的才生女娃。呸！死了还祸害我儿子。”

苏谨南忍下心中的不适，看到曲梓尧的脸色很白。“阿姨，我们还是说一下，你说的那个证据是什么吧？”

“哦，对！证据。“杜母脸上堆着笑。”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个证据的。前面那个女同志一开始说了，问我前天晚上8点到12点在哪里干什么是吧。我在家呢？我儿子加班还没回来！工作太晚。他以前跟我说过，他们工作都有记录，要……那个，要打卡的。他不在家。当天晚上，我跟那个小蹄子吵了几句，她就抱孩子走了。谁知道是不是半夜在路上碰到强盗还是什么的。真的！警察同志，你们去查查我儿子的加班记录，肯定有。他凌晨快一点了才会得家呢。”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去查看。“苏谨南晃晃手里的手机，站起身“我们这就去安排。在证据回来之前，你再跟我们说说你媳妇？”

苏谨南离开第二审讯室的时候，隐约听到里面杜母又各种“小骚蹄子”的骂声。内心对曲梓尧表示深深的同情和歉意。她已经感觉出来。如果让这位婆婆骂自己的媳妇，她能骂上一整天。根本不需要再想什么拖延战术。

这边……柳未央的手机终于接通。听她充满兴奋的声音，苏谨南就知道，证据，有了。

“你真应该亲自过来看看！还好你那么早锁定了这母子两人。我们及时的拿到搜查证。剔肉刀上，厨房，浴室，到处都是鲁米诺反应。刀子上提取出杜祈阳的指纹。这次，很清晰。我刚刚听鉴定科的人说了。杜母捆绑行李时，最里的小包裹用的绳子跟婴儿脖子上的断裂痕迹一样。等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弄到杜祈阳母亲的DNA。”

“已经弄到了，我刚刚让人给她倒了杯水喝，杯子让人拿去鉴证科了……恩……我伪装了一下你们队的领导，你不能算我越权吧？”苏谨南冷静的接过话。“不过，杜祈阳死活咬定是他做的，也挺麻烦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起来。

“好了，柳大队长，你继续找着，别遗漏一个地方……我去给杜祈阳讲个故事。”

“讲故事？”

“对，讲一个山鸡想要变凤凰的故事。”

第一审讯室里

杜祈阳疲惫的趴在桌子上。

苏谨南和曲梓尧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动都没有动。

来之前，苏谨南去了第二审讯室找个借口把曲梓尧带出来。再让一个未婚的小姑娘这么听下去，估计以后都有婆媳恐惧症了。而且没有审讯权利的她，跟嫌疑人见面的时候，也需要一名或者多名刑警在场。

苏谨南坐在杜祈阳对面，不说话的盯着他看。良久，杜祈阳终于抬起头来“我都认罪了，你们还要问什么？”

“你母亲坚持说你没有杀人。”

杜祈阳耸耸肩，摇摇头苦笑着。

“你母亲一直说，是你的妻子害了你。”

杜祈阳听完这句话，双手捂脸，使劲搓了搓。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小声的说“我母亲她……一直看不上我的妻子。”

曲梓尧坐在旁边看着，想到第二审讯室里那位“杜王氏”撒泼哭闹咒骂自己媳妇的嘴脸，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何止是看不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