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方才定神仔细去瞧她身上的衣衫。

此处民风较为开化，对于女子的着装便也没有那么严苛。阿渡上身穿了一件无袖的短衣，同我一般漏着两条胳膊在外面。下身则着一条半长的裙子。

那短衣与裙皆是火红颜色，唯独肩膀上的袖口处并着裙摆上用银线绣了些纹样。她领口处系了盘口，落在她白皙颈项正下方，亦是银白。

我定定瞧着她露在外面的那两节胳膊，在鲜红衣衫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雪白，又没有平日里长衣的遮掩束缚，夺目的很。

她的裙摆在旋转之下展开，落进我的眼里，就像是一朵盛放的花儿，恣意而又张扬。

鼓点带着她的双脚，那双脚又带着她那一双线条流畅的小腿，一次又一次的扬起再落下，虽说此时鼓点已然是十分急促，可在观者瞧来却并不会觉得她舞步匆忙，只觉酣畅淋漓。

一曲终了，阿渡在周围人的喝彩之中缓缓停了下来，朝着我站定，似乎是转的急了，一时还缓不过来。

我上前扶着她的胳膊，抿唇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笑道：“我看你转的像只陀螺，想必你此刻脑中也是满天神佛，难辨西东吧？”

阿渡瞪起眼睛剜了我一眼，嘴上毫不留情：“还请梁姑娘放宽心，神佛自会为我指路，想我就是再转百圈，也不会同承夜你一般找反了路去。”

我看她面色桃红，额上尚有汗珠，便伸手替她抚了去，也不与她继续拌嘴，只默默翻了个白眼递给她。

认识她之前，我当真是从没想过我这张脸上，竟也是可以做出如此难做的表情来的。

何伯一把年纪，自是不会凑在这里跟着阿渡她们疯玩，他并了几个上年纪的阿伯婶婶，早在一旁为大家准备好了饭食，待得我们玩的累了，便招呼我们都去吃些。

阿渡深深吸了一口酒香盈盈的空气，满脸的陶醉，对我道：“好香！应当是何伯开了他压箱底的好货了，咱们快尝尝去，他酿酒的手艺可是天下一绝！”

言毕，她便拽了我急匆匆跑了过去。

兴许是被今日的气氛所感染，我竟也对这满桌的好酒好肉起了兴致。长桌一侧，整齐的酒罐码的要有半人高，阿渡两步跳过去，取了两罐酒来，将其中一罐递给我。

“你们就要走了，今日必得吃个痛快！但可莫要喝醉了，不然明日头昏脑胀，没法子好好赶路的。”何伯眼睛都笑没了踪迹，冲着我与阿渡嘱咐道。

我正欲开口应答，却被阿渡的话给堵了回去：“这您尽管放心就是了，我可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至于承夜么，您看她像是会把自己灌醉的人么？”

这话倒是不假，我的确是不会的。

阿渡抱起酒坛子就饮，一边喝，嘴中还不住地称赞。其实我不甚能喝酒的，喝多了恐露醉态，是以酒香虽胜，我也只是轻抿几口，并不敢如她那般畅快。

四周围尽皆是吵嚷之声，偶有一两人来向我敬酒，我便也都喝了。

先前阿渡那话倒是的确不假，夜无愁绪，便是良宵苦短，我眼瞧着周围欢乐的情景，倒也不觉得困乏。

就这么心神恍惚之间便见天边渐渐泛起了白，晨光刺破黑暗，投在了这不涸泽上。

篝火此时只余下了明明灭灭的残火，尚在兀自散发着热气。阿渡和其他一些喝多了的人三三两两歪倒在树下，睡得很沉。

我站起来走到她的身旁，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她应当是吃痛，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嘴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半晌后睁开眼睛，有些迷迷瞪瞪地瞧了我。

“天亮了，回去收拾收拾，咱们该走了。”我轻声道，害怕惊醒了一旁睡着的那些人。

阿渡单手撑地，靠着树干站了起来。

长桌另一侧的何伯并未睡熟，听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得近了便开口道：“不早了，你们俩也是该动身了，我去替你们牵两匹好骆驼。”

“多谢何伯。”我浅笑着冲他微微颔首道。

昨晚闹得厉害，大家应当都是乏的很了，我看着地上横七八竖地躺着的人，并不想惊动他们，就轻手轻脚的沿着空地走回了屋中，阿渡跟在我的身后。

东西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我来时只拿了瑬月并一只乾坤袋，走时自然是没有什么行李好拿。

只是何伯不放心，塞了一堆的衣裳吃食给我们，也早就打包得当，只需再粗略地检查一番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