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一向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人,我见阿渡面色有异,便知道她定然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同我讲。
“怎么了?”我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斜斜的靠倚在床头看着她。
阿渡别过了脸去,似乎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又像是在躲避着我的目光。见她这样,我心中的不安便更甚了几分,更急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半晌都没有言语,我有些着急催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阿渡对我露出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意,我想她应当是想让我看了能稍稍安下心来,可我却是越看越慌。
“你的眼睛……”阿渡吞吞吐吐说道:“你的眼睛,颜色变浅了。”
我愣了两秒,随即便给她这句话给惊了个实在,我的眼睛的颜色变浅了?可我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啊。
有一些人生来便是白瞳,我是见过的,他们都是盲人,难道我也要瞎了吗?想到这里,我慌极了,也顾不得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跌跌撞撞便下了床走到了镜子旁边。
我细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但是奈何这客栈的镜子实在是太粗糙了些,根本就是什么都瞧不清楚。
阿渡轻轻走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较之你之前眼睛的颜色稍稍浅淡了一点而已,或许还是我多虑了,你无需挂心的。”
我自然晓得阿渡不是个大惊小怪之人,能让她说出她觉得有异,那定是不寻常。
可我对于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是一无所知,对于这种变化会带来的后果也是十分茫然,只能在心中胡乱的猜测,可是越猜测,我的心就越乱。
“阿渡,你说,我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人?”我想起之前种种,不论是十七年都不曾改变的容颜,还是远超常人的愈合能力,不饮不食却仍旧能够生存的本领,这些都绝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
我的心中陡然便升起了一种绝望之情。
阿渡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她并没有立刻便答我,而是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将我拥在了怀中,这才在我耳畔轻声说道:“别犯傻了,你不是人又能是什么呢?”
“再说了,就算你不是人,你在我这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丝毫的变化,不论你是人是妖是鬼,抑或是神,我在乎的都只是你。”
她的声音很轻,温热的气体喷洒在我的耳际,让我一颗慌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其实我怕的并不是鬼或妖这个身份,我怕的只是我会在我在乎的人眼中,变成个异类。如今我最在意的人自然是阿渡,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阿渡怀里很暖和,我将头靠在她的颈窝上,心中突然涌出一阵酸涩,眼前瞬间就模糊了起来。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我不知该将她安放在我心中的何处去,其实我这一颗心中能放下的东西真的很少,自打认识了阿渡,好像旁的就都被挤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她。
正是因为这种小心翼翼地在乎,我才会在方才想到那种可怕的假设的时候心中生出那样绝望的感觉来。
那一瞬间,我脑中猜测的所有可能性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一般直接压垮了我。
我真的很怕在她眼中我变成了个异类,害怕我会失去她。
也许我刚才的反应很傻,但却很真实,因为那就是一直以来都藏在我心底里的担忧。
待到我觉得终于平静些了,我才从阿渡的怀中抬起了头来,佯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来对她笑着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的,若我原本真是个长得很丑的妖怪,也一定日日缠着你。”
“你只管缠便是,最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那样才好呢。”阿渡稍稍偏过了头去打量着我:“我怎么觉得,你如今这眼睛的颜色倒也好看。”
只是可惜,我瞧不见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我这眼睛到底变成了个什么颜色。
夏日里白日总是要长一些的,可眼下已经是酉时了,天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暗淡了下去。
我今日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想来阿渡定是守了我一整天,眼下正好赶上用晚膳的时辰,我怕她饿肚子,便冲她道:“天色不早了,我也饿得很了,倒是不如下楼去吃些什么权且垫垫。”
阿渡收起了脸上凝重地神色,又笑成了往日里的那幅没心没肺的模样,打趣我道:“原来小妖精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嘛,走,姐姐就陪你吃去。”
我冲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也懒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