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在想，像我们这一族的人，不老不死，不入轮回，究竟是因为我们行了太多的善，还是做了太多的孽？

眼前是我看了数百年却一成不变的景色，赤红的天幕，沉沉流淌的暗色河水，还有那青石铺就的长桥。

而在对岸，便是那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触目惊心的血色向着天边蔓延开去，曼珠沙华花叶轻卷，在对岸静静的开放着。

花开彼岸，一落千年。

这里的的空气里都弥漫着绝望和惨淡的气息，待得久了，就会感到一种避不开的压抑。所以我时常羡慕人界的一切，虽说他们一世的时光短暂，但最起码呼吸着的是通透的空气。

活得那么久，并且一早就被注定了生生世世都是如此，还有什么意思呢？最起码，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正在对着那流淌着的忘川兀自伤感，胳膊却突然被人拽了一下，我转过头去看着苏阙，皱眉道：“你干嘛？”

“那是谁家的小孩？”苏阙抬手指向离桥不远处的地方：“怎么让她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就见到一个不过将将六七岁的小姑娘安静的站在那里。她背对着我们，手上还提了一个小小的灯盏。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身形还未长开，却已然有了些窈窕的模样，看上去就叫人心中无端的生出爱怜。

我心中怨怪起她家里的大人来，这种地方，小孩子怎能来得？于是我便朝她走了过去，她很是出神地看着那桥，连我走到了她的背后都没有发觉。

“小姑娘。”我害怕吓到她，十分轻缓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里的大人呢？”

她转过脸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朝我看来，生的是粉雕玉琢，好看的紧。只是却半晌也不开口，只是更用力的攥紧了手上提着的灯盏，用力的手指间都泛起了白色。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带你回家。”我尽力将声音放的轻柔，想要打消她心中的敌意。

她眼睛里一抹伤心神色一闪而过，接着便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让我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落了空。

不过她总算是开口说了话，尽管声音里满是倔强：“我不回家。”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陪你一起。”我冲她笑笑，收回了自己那只手，也并没有因着她的无礼而懊恼。

她脑袋蓦地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的神色，叫我瞧不分明：“我在等我阿娘。舅舅说，人死了都是要到这桥上走一遭的，那我想我阿娘应该也要经过这里的。”

她的语调里充满了和这个年纪十分不相符的哀伤：“我想接她回家，就提了小灯在这里等她，可我从没见过她，也认不出哪个是她……”

我心中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酸楚，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我也没有阿娘了，所以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可我毕竟是见过我阿娘的，她却是从未见过。真是个可怜的小丫头。

正在踌躇着，忽然听到有人向着这边喊道：“承夜！”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我忙转过头去看，一个人影脚步匆匆向着这边走来。这人我倒是认得的，是颜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