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夏佐愣住了。
格纳凝神望着他:确实,原本只是为了等原来的你回来,才会将你留在身边。
可后来才发现,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不愿摧毁。
忽然,他眼神一黯,晕倒在地。
“你……你做了什么?”意识到是后面那个“怪物”所为,夏佐惧色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短暂地侵扰了一下他的意识。放心吧,他和我抗争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这么脆弱,不然,这个身体我早就得到了。”“怪物”望着夏佐警惕的眼神,笑道,“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和你单独洽谈。”
“你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我来告诉你。”“怪物”幽幽说道,“你前世,是这个国家的皇子,维克。”
夏佐身体微微一震——虽然是从刚才听见的话里就隐约明白到的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他还是惊异万分。
“而格纳,就是他当年手下的骑士,也是他一起奋战多年的朋友。”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在你二十五岁,本该登上王位那年,你接受了自己皇弟的比武请求,以皇位为筹码一决高下。你的皇弟使了诈,用了灵术,不仅战胜了你,还将你置于死地。”
“格纳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因此我找到了他。”“怪物”穿过一张桌子,走到夏佐面前,“我是没有实体的恶灵,需要一具合适的身体。因此我和他定下了一个契约:只要我完成他一个愿望,他就要将自己的身体交给我作为报酬。”
“而他的愿望就是,让你重新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他找了你三十八年。你在死后二十三年转世。十五岁那年,他找到你。将你带在身边。等到你十八岁,灵魂稳定可以接受前世的记忆的时候,他却又迟迟不肯下决定……”
“你说这么多……”夏佐勉强消化了这巨大的信息量,深吸一口气,直视“怪物”的眼睛,“就是是想说服我拿回记忆,让契约达成,好夺走先生的身体吧。”
“没错。”“怪物”倒也极豪爽没有否认,“可是,你没有选择了。现在你们被手上拿着两件囚灵书灵器的人追杀,你认为仅凭他的力量还能护你俩周全吗?”
“充其量,也只能同归于尽吧?”
夏佐眼里的惧色骤然加深。
“他保护了你这么多次,你就不能保护他一次吗?”“怪物”朝夏佐伸出手,“只要你恢复维克的记忆,也能进而唤醒和继承上辈子隐藏在他体内的——先皇的灵力。”
“维克是将先皇灵力继承得最淋漓尽致之人,可惜在那个禁止灵术的年代,他从未修炼和使用它。但在这个年代,你能用它保护你珍视的任何人……”
“怎么样,这是能保全你们两人,唯一的方法了。”
一阵凉风吹拂而过,夏佐仿佛从一个梦中猛然清醒过来。在他眼前的,是昔日有过温馨回忆如今已经残破不堪的木屋,外面是一片荒凉,不知何时就会有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践踏而来。从来一丝不苟的师傅,如今被鲜血浸满了衣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忽然意识到:即便突然,即便还难以接受,即便仍留恋不舍,一切都要成为过去了。
时候到了。
一切恩赐已经殆尽。他要还了。
一旦拿回那段记忆,他便不再只是他,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吧。
“你和他对我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而且,没有什么能用你去换取。”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想再问清楚。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转头看着格纳:自昨晚以后,他的神情就没有舒缓过,如今失去意识昏睡过去,神情才终于安然下来。
眉眼如画,又宛如安睡的婴孩。
虽然总要被你罚跑步,每天要背的东西堆积如山,你做的饭还难吃得要命……可还真是舍不得啊。
他走向前去,抬手拨开格纳挡在脸上的一缕头发。
即便再选择无数次,我也愿意跟你走。
“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夏佐苍然地一笑。
“因为你没有选择。”
“与恶魔灵魂杂揉,却仍在如此挣扎。你知道的,顺从他,你会过得不那么痛苦。”
“我替你与他分离吧。”
……
“多管闲事。你不怕把自己性命也搭进去。”
“我不怕。你我都是天命难违的人。我不过是想做点自己所欲之事。即便因为这件事断了性命……你怎知我不会释然一些呢。”
……
从久远的梦中醒来,格纳动了动身子,一不小心触动了伤口,疼得他额头即刻渗出了汗珠。
苍云造成的伤,果然不容易痊愈啊……幸好没有命中要害。他睁开眼正想仔细看一下伤口的情况,忽然发现伤口已经被人包扎起来了。
包扎用的是撕下来的衣物,然而却处理得毫不草率……这是夏佐外衫的布料。
他猛一抬头——四周已经空无一人,夏佐不在,“它”也不见了。
自己怎么会忽然晕倒……格纳扶了扶生疼的脑袋。不好,是“它”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