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真的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睡着了。
狐之助非常敬职,天守阁连内屋的床都装好了,不过所有人都选择无视,言止照样是在左右为男的中间醒来的。
他痛苦地捂住脸翻了个身,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成调的悲鸣。
情绪大起大落过后会很轻易产生困倦的感觉,但是像他这样站着睡着的就很少见了。
他这两天就没一次是由自己钻进被子里的,两次都是兄弟把他从不知道哪里的边缘角落抱回去,顺带还给他收拾了一下换上睡衣。
言止甚至还有空想了想——这次估计还是药研给他换的衣服。
药研仰躺在他身边,精致的侧脸在黑暗中模糊了棱角边界,偶尔有月光穿过了云层往门前一晃,掀开了他面前的幕帘。
四周的呼吸声很杂乱,分不清谁是谁的,言止屏住呼吸,伸手去探药研的鼻息,颤抖的手指被温热的呼吸拂过,连指缝都变得黏糊糊的了。
还温热的,活着的药研。
言止收回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睫毛微微抖动,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而后它停留在了原来的树枝枝干上。
呼吸声渐渐分明清晰,言止恍惚间听到了钟鸣击鼓的乐声,长久不息,茫然地睁眼放空,模糊了视线的同时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心跳而已。
急促地拍打着他胸口的礁石,留下了痕迹的同时也以青苔掩盖了那里原本的存在。
他应当是忘了很多事的,可他只记得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再想去寻找更清晰的其他回忆时,也只剩一片逆光的模糊晕影。
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不清不楚。
言止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是他唯一知道的那些东西也是模糊的,甚至是假的,他会怀疑自己的所有作为,乃至于怀疑自己的存在。
不去想就好了。言止垂下眼睫,睡意遵从大脑的意愿再次涌上来。
只知道自己所愿意知道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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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然后就是这么个情况。”
吃完早餐后言止解释了一下现在自己的处境和对未来的规划,集思广益,体恤民情。
“大概就是这样了,要点差不多就是我投入分灵到战场,检查内部腐败问题,大家一起运转本丸内部,嗯……对了,我曾经是一名审神者的佩刀,所以在时政那边也认得我。”
“嗯……大家有什么不同的想法的话就提出来吧,我会慎重考虑的。”
“只要是主命的话。”
“没问题哦。”
“兄弟放开手去干就好了!我们都会听命的!”
“嗯。”
“老爷爷觉得您的想法很好呢。”
“无所谓……出阵别把我和三日月放一起就是。”
“为什么?!切国,我们才多久就七年之痒了吗?”啜泣。
“少说莫名其妙的话!三日月!放开我的被被!”
“岩融!主公我锻刀锻到岩融的话可以养吗?主公!”
能闹腾的一时间闹腾了起来,不能闹腾的还是沉默不已,但在言止看过来的时候也会会一个鼓励的微笑和认同的眼神。
言止松了口气,挺直后背站起身来:“那么就请大家加油吧!我去写出阵远征和内番的安排,还有……”
“我看完文件后会去一趟时政总部,那个,加州先生可以陪我去吗?”
加州清光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加州先生是这个本丸的初始刀吧?一路辛苦了。”
“……也没有,我会和你去的啦。”
并没有因为被特殊信任而高兴的样子,言止以为心理层面受到创伤最大的应该是兄弟众多的一期一振,可是忘了这种情况并不能量变引起质变。
同样是重要的人以最不堪的方式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
对于这一点,大和守安定应该是最了解,也是最过不去的,而如今加州清光也是了,不过一个那时是连自己都没办法拿起的刀,一个是无力反抗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谁更惨一些。
把之前放到部屋的文件放回天守阁,言止写了出阵远征和内番的安排,有暗堕迹象的都去种地,年纪大的……喝茶看景改改心情也好。
让乱帮忙把表格贴在广间,言止开始静心翻阅文件。
半开的窗户外吹来带着涛涛水声的清风,抬手压住耳边飞扬的发,洁白的纸张在空中刷啦刷啦地响,从缝隙里逼出颜色清浅的阳光。
有点太静了。
言止看完这一沓密密麻麻的文件,并没有太多的信息量,无非就是目前时政的专营方式和经过他砸场威胁后匆匆列出的几项提案。
关于审神者不合理使用刀剑导致暗堕的对应政策和运转消耗,以及曾经对于暗堕本丸的处理方式,还有一些关于暗堕的研究信息。
对策就是不管不问,处理就是清洗碎刀,研究表明把情绪消除后在碎刀不会对本灵产生太大影响。
言止忍了,控制自己不生气,然后思考了一下为什么感觉这玩意这么欠揍,最终得出结论。
——时政就是故意气他的。
言止的脑回路一向清奇,而且还是想干就干的行动派,不然就不会在某次出阵信仰之跃从本能寺跳下去落地失败摔断了腿被药研念了整整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