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家师弟现在成了这样,都是当年师父没做好榜样,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能够完全不被一个懒蛋师父影响,一直勤勉刻苦的。
你想想,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的武林高手,不去行侠仗义游走四方,成天不是到处搜刮老朋友的好东西,就是窝在自家院子里喝茶哼曲,这正常吗?能给小孩子树立榜样吗?
就算……就算他这小师弟天赋好悟性高,也架不住年纪轻轻就一副要养老的架势。
燕归那一巴掌没使多大劲,倒是周洲,顺势就又躺下了,懒洋洋地看着自家突然咬牙切齿起来的傻孢子师兄问:“怎么的了这是?不逢年不过节得,难得跑回来,还是赶着师父都不在的时候。”
“是师父让我回来找你。”燕归回神收敛表情,假装自己刚才没有胡思乱想,云淡风轻地开口:“师父下月要为有人庆生,让你我在此前赶到泉州等他,到时候一起去。”
“不去。”周洲翻了个白眼一侧身子,拒绝的干脆利索。
燕归眼疾手快握住周洲肩膀,一用力又把人掰回来,严肃认真:“理由。”
“没劲,不去。”周洲撇嘴:“一群人吃吃喝喝吹徒弟吹儿子吹闺女,好像谁吹赢了,自己后辈就真的能天下第一一样,有什么意思?师父也是无聊,一年到头的乐子就指着这么几桩事,都不带有新鲜的。”
说完,又掀掀眼皮看燕归:“总归有我没我都没差,你带着君大哥,正好顶上我的位置,也不显得寂寞。”
燕归才懒得计较自家师弟日常的不尊师重道,表情沉重地予以一记重击:“但是,师父说你要是再拒绝,他就趁着这次给你相看个姑娘,直接把人替你娶进门。省得你不爱下山走动,一个人待在这山上清冷无趣。”
“……什么叫我一个人?秋泽秋雨不是人了吗?何况秋叔时不时就要回来,人气可足了。”懒散地接完这句话茬,周洲突然琢磨出味来:“不对,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燕归含蓄一笑,仿佛一个大姑娘:“你君大哥提的建议。他说要是他在跟着咱师父,他家师父就要来炸了流云山,把你抢走做徒弟。为了保护他祁山大弟子的名头,只能把你威逼利诱出山了。”
周洲无言以对,并且被燕归的表情恶心着了。
燕归有一爱人,出自祁山,乃是祁山掌门唯一的嫡传弟子,人还是翩翩少年初次下山历练时,就被燕归拐走当了兄弟,结伴行走江湖。走着走着,就互生情愫互许终生。
据说祁山掌门当时气到险些吐血,扬言要炸了流云山,找他们师父秋叶白算账。结果正赶上那段日子周洲生病,山上都因为他的病情吊着心,压根没人搭理老掌门。等周洲病好了,老掌门早就被忽悠的面对现实,从秋叶白这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后,被迫熄了那股子劲头儿。
以至于到现在周洲都没能见着这位全江湖唯一一个能从自家师父手中抢走好东西的前辈高人。
周洲叹了一声,摇头感慨:“时移世易,我再也不是君大哥最喜欢的小宝贝了,他居然对我这么残忍!”
燕归浑身一麻哆嗦了一下,反手又一巴掌呼过去:“胡说什么,我才是……咳咳”
眼见着自家纯情的师兄耳根子都红了,周洲贼兮兮抿嘴一笑:“是啥?是我君大哥的小宝贝?我的师兄哎,你可要点脸吧?你见过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小宝贝?你再把闪着别人的腰。”
燕归恼羞成怒:“别跟我默默叨叨,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倘若不去,我这就让师父准备彩礼,替你备下娶媳妇的家当!”
“究竟有什么好去的!”见他又提起老话题,周洲头疼地捂住眼睛,蔫哒哒:“老一辈的忙着给自家后辈铺路,有恩怨的剑拔弩张,年轻一辈的要么你倾慕我我仰慕他他又对你念念不忘,再不然就是互相嫉妒的眼红。来来回回那点子事,我这不出门的都记住了,还有必要去亲眼看看吗?”
他来了这里什么都没干,成天除了练武就是看书。什么文史策论四书五经,江湖八卦武林秘史,凡是能搜罗来的全都看过。
这年头的江湖可没什么隐私一说,总有些偏门小道的消息流传出来,有影没影的,凡是能传出来的,周洲几乎都能知道。也就是他不出山,要是出山,估摸着也是个江湖百晓生的身价。
周洲又不是个土生土长在这里的十七八岁年轻人,有那么股子扬名立万的劲头。要他说,他就在这山上悠悠哉哉过一辈子,到了点该死的时候,老老实实去下一个世界继续悠闲就够了,谁有功夫和他们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