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修殷活了三十年，这是头一回真正认识到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真谛。

他几乎不敢置信：“你这都是从书里看来的？”

周洲白他：“不然呢？我从未下过山，难道还能魂魄离体跑去逛一圈？”

戚修殷呆滞地看了周洲老半天，转头拍了拍燕归的肩膀：“兄弟，你这师弟不出来造福百姓，实在是屈了才了！”

不说其他，单是对书中细枝末节的描写记忆深刻，更能在关键时刻串联起来织成线索的能力，就很适合给宁大人解愁了。

周洲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猛的坐起来一拍桌子道：“我可以和你下棋，但是别想让我出门干活！”

戚修殷：“……”

燕归：……

“你真的是……懒出境界了。”戚修殷无言以对。

懂棋艺者通常擅谋略，戚修殷十几岁入江湖，到现在已有近二十年。不论武功如何，单说在谋略方面，能得个‘神算’的名号，便足以显示出不寻常。可以说除去少数当真比他脑子好使的，以及专心钻研棋艺的人外，能与他手谈不落下风者，寥寥无几。

然而这份自信在与周洲下到第三盘棋后，便几乎消失无踪。

万事讲究规矩，钻规矩之外的空子，那只能算是小聪明。周洲不一样，他是规矩之内堂而皇之打乱拳，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猜不到下一步是什么路数，是攻是守。乍看毫无规律，细一琢磨又处处是陷阱，不知不觉便让你入了套，落得惨败。

第三局棋下了一半，燕归正看得津津有味，戚修殷便将棋子一扔，也跟着懒洋洋朝后一靠，主动认了输。

周洲托着下巴半靠半坐着，漫不经心地笑问：“认输了？”

“输了。”戚修殷摇摇头，半句话都不想说。

万没料到让人捧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在一个半大孩子手里输得落花流水，饶是知道周洲不简单，这心理落差也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燕归不明所以：“这棋还没下完，怎么就认输了？”在他看来，戚修殷虽然有败局之相，却也不是毫无翻身余地。

“三处活路都留了埋伏，我便是能挣扎一下，也还是要面临败局，再下也没什么意思。”戚修殷轻笑：“你不仅不该蜗居一处，就连江湖都算是屈了才。有你这份才华心思，朝堂沙场，何愁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周洲掀了掀眼皮，慢悠悠接话：“没有抱负。”

贩夫走卒，王公大臣，沙场大将他都做过，什么样的身份日子没体验过，哪来的抱负施展。说白了，就连这几局棋，周洲都是在欺负人年轻罢了。

戚修殷也是无奈了，见状也不再劝，起身道：“我到底也是跟着宁大人做事，便替大人劝你一句，倘若有心，泉州知府衙门便永远对你开着。不过作为算是受了你恩惠的人，你、或者那位姑娘，他日若有事需要戚某相帮，戚某绝不推辞。”说完他笑了笑，拱手告辞：“时候不早，戚某就先告辞了。”

“戚先生慢走。”周洲挥了挥手，半点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燕归作为主人，跟着一起出去送人。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君子义留了下来，见人走了，方才推了推周洲的脑袋数落：“戚先生虽与我们平辈相论，按年龄却可以做你长辈了，怎么一点礼数都不讲。”

周洲一翻身躺平了，笑道：“他这人欠不得别人的情。秋雨救他儿子一命，在他眼里我便是个大人情，我若是还客客气气对他，反而不自在了。不如这样随意一些，他心里也好受点。过些日子找个借口让他帮个忙，这一茬也就算过去了。再往后说，以后不一定会有交集，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合着……你这还真没打算留下来？”君子义无奈。

周洲：“有什么好留的，这院子再好再舒服，那也是官府衙门的眼皮子底下。我在山上时师兄还三天两头来信，我若住在这里，还能得了片刻清净？”

“你真是……”君子义摇摇头，半晌没能找到个形容。

关于戚修殷的事就此打住，君子义又提起另一茬来：“这回算是你头一次在江湖露面，你可有给澜沧真人准备什么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