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也的确难料, 三人竟对坐, 喝起了茶。
风百花兴平气和,洗茶器,备茶, 煮泉水, 井然有序。
天爷一肚子交战的情绪被她的平静闷回身体里, 想发发不出,而盛无, 总不能人家拱手呈大将之姿, 自己狗急跳墙像个泼猴。
水落茶碗,一冲,异香扑鼻。
风百花说:“这茶是芸娘教我的,‘夏月荷花初开时, 晚含而晓放。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 烹天泉水泡之, 香韵尤绝。’此处无荷, 只能以未优花代之。”【注】
盛无放下茶盏, 心想:狗娘养的。
这女人真是古今第一热爱意淫的女人了。
天爷呆看小茶盅,说:“这种茶从你认识我, 就送给我喝了。”
盛无:“怪不得你现在脑袋不怎么清楚呢, 天天喝毒品,能好么?”
“定渊,你言重了, ”风百花说,“他从小就在未优花里头泡大的,怎么会有影响?你也是,你不用害怕。”
盛无内心:老巫婆,万年老花精。
盛无笑笑,说:“你活了万把岁,的确没活到狗身上,看样子是知道点什么。但你这把年纪了,要说证得正果需要大智慧,证不得也没人笑话。可是至少应该跳出贪嗔痴,摆脱这种无明烂缠状态,怎么还在纠着一个连你年龄的零头都没不够的黄口小儿不放呢?”
盛无喝了口茶,看风百花。
风百花也不恼,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按理说年纪越大,世事见的越多,越应该知道众生皆苦,道空,天空,地空,人空。可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空吗?”
盛无:“死了就是空,比起我没活过的,跟我死以后的时间,我活着这点时间就是直线上的一个点。空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怕空?”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呢?你怎么知道那种寂寞,天长地久,无穷无尽,所以我得给自己找游戏啊,不游戏怎么对抗这永无止尽的虚无?”
风百花还是坐着,身体向后一倾,把一层绿纱揭开,露出一个木架,很多格子,像个博古架。
里头一个一个锦盒,盛无一扫眼,九个。
风百花手一招,一只锦盒飘过来,她抬手接住,打开盒子,从里头掏出一幅画来。
“接着。”风百花手上用力,将一侧画轴扔给盛无,盛无下意识接住。
两人隔着茶桌扽平了画,刚好把画展在徐乐天眼前。
这幅画也是人物风俗图,上面的人却都是现代人打扮,盛无皱眉,风百花是不是臆想症过头了。
天爷看着画,不是全景图,前景只有两户人家,一个朱门大户,一个一看就不过是小康之家。
后景似乎是个大学,有个操场,跑道上头有个篮球场,很多穿短裤短袖的男孩在打球。
风百花脸上出现一个迷离的笑,说:“折天,这是上一回我与你相见,你记得吗?”
折天:“哈?”
盛无马上一拧手腕,把画反过来,说:“别看!”
然而他自己刚才吃了风百花的激将,喝了一口未忧花茶,忽然之间头晕目眩,跟着折天一头栽进风百花手中这幅画里头。
盛无认为这些画一定都是风百花的自我创造,是她的作品。就跟作者的脑洞一样,是虚构的。
但是既然这世界上有人能穿书,那么也有人可能会穿画。
他跟折天,这是画里穿画,又进了一层画。
俩人在操场上打篮球。
“盛无?”天爷突然喊,
“我靠这又是什么鬼?”
“徐乐天?你是徐乐天是吧,不是那个混账天爷?”盛无忙纵身接起一颗篮球,转身利落投篮,进了个空心球。
盛无举手示意队友暂停,拉着徐乐天离开球场。
徐乐天说:“我当然是徐乐天,不然是谁?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在这地方?你又把我拉到谁的梦里了是不是?”
盛无:“跟我没关系,是风百花。她不知道怎么,在一幅画里装了一个架空的世界,把你拖进去了。然后我们刚发现她的阴谋诡计,她又把我们给拉进现在这幅画里头了。我看了看,她的画多得很,我觉得她可能脑子有点问题,意淫病晚期没治,年纪这么大为老不尊,太特么无聊了。”
徐乐天迷茫地听着盛无这一堆话,说:“风百花是谁?”
盛无忽然拢住徐乐天的肩膀,说:“就是她。”
徐乐天转身一看,一个女孩朝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一块粉色的毛巾,递过来,问:“还打吗?”
徐乐天洁癖,警惕地看着女孩,说:“您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