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四百年前, 凌霄阁, 折天亲见菩提尊者重用相柳浮游，推断前身共工怒撞不周山之缘起：

鲧死后，共工对仙门佛门的失望透顶入心, 举兵抗神。

共工两大亲信相柳、浮游为了佛门许的那点好处、蝇头微利, 为求一个善终, 不敢继续逆行于世，遂背叛共工。

共工败, 撞不周山, 召天下洪水做最后一击，大水淹没山川，几近无人生还。

折天柱、绝地锥，天倾西北, 地不满东南。【注】

女娲紧急制动，到人间补天治水, 斩鲧的尸身玄龟三足, 撑起天地。

三足生魂, 定渊、折天、辟地。女娲建凌霄阁幻境, 夺走他们一半神的灵气，让他们以半人半神的身份在凌霄阁修行, 说是修行, 其实是禁闭。

共工被相柳用伏魔杵击毙，精魂不灭，一缕钻入折天体内。

辟地是女娲斩玄龟尸身所用重刀。

凌霄阁十五年, 人间一千岁。

菩提尊者名为检查折天修行进度，实际要除共工魔魂。折天以为神界要害定渊，直接反了，号召大量从前被镇压的魔，揭竿而起。

既然早就被打成了魔，那不如做乾坤四海，历代驰名第一魔。

这一部分是盛无他们已知的，但是杨子跟辟地还有宋若水第一回听，宋若水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徐乐天赶忙说：“水妹你别哽过去了。”

宋若水酝酿了半天，最后说：“有没有卫生纸啊？”

众人包括讲故事的梦灵：“……”

八个人没带一张纸，宋若水难受得很，直接走到棺木前，扯过点在宝莲灯下头的一小块布，拿过来就是一擦一擤。

梦灵：“……”

梦灵：“那是龙绡……算了你擦吧。”

宋若水清爽了之后问：“我一直有个问题啊，恕我直言，那就是为什么你们那些神啊仙啊佛啊的，都有一个巨大的毛病，就是干活不干完，总也得留个尾巴……”

宋若水说着转向盛无，问：“你们认识佛祖吗？”

“……”盛无，“没什么个人往来。”

“那我问啊，佛祖那么无所不能，但是那些妖魔鬼怪就偏偏不杀死，给镇在某个地方，然后预计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为祸人间什么的……这不是，说难听点，就是让后世给擦屁股啊。”

徐乐天一个冷笑：“知道为什么不让妖魔鬼怪灰飞烟灭么？因为他们虚伪，他们不杀生，所以就能眼看着妖魔，像我这样的，涂炭生灵。然后最后实在搞不过了，就渡化，也就是招安。”

梦灵清咳一声，说：“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

“佛祖慈悲……但是有些魔不灭，是因为杀不死。比方说你，就是不死魔魂。因为魔原本就是从神的修行途中汲取养分的，神不死，魔就不死。”

“你还挺虔诚的嘛，你到底是谁？”

梦灵说：“之前在凌霄阁，还记得你有一串菩提珠吗？我是穿着珠子的那条线，当天你扯断珠子，菩提尊者把我送到你们凌霄阁的梦煞身体里，之后我就成了梦灵。”

徐乐天笑:“所以你出身还挺高贵的是吧？是个身份清白的佛家嗯……宝器。”

梦灵没接这话说：“之后的事你们已经不记得了，当时定渊为了救这人世，同意女帝的建议，以自己的灵入了伏魔咒。其实你看到定渊死了之后，自己也就不想活了，真是奇怪，好像你搅了这么一番地覆天翻，就是为了定渊一个人而已。”

盛无看徐乐天，徐乐天大大方方握住盛无的手，杨子听了这些故事之后，突然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成天想着跟盛无较高下，较个屁。

他不过就是在小天被黑龙抓来当蛇人预备团的时候照顾了他几天，盛无跟徐乐天，那是三生三世的情。

而且还是三生三世没过过好日子所相依为命，发酵出来的情。

比什么？比得过暗夜惶惶，定渊在荒唐人世间护住小折天的那种情？比得过为了定渊，折天自坏修为，杀己心之佛，自戕阿罗汉之躯？

徐乐天说：“当然我可以给你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定渊死了，折天也不活了，比方说折天突然了悟四大皆空这种真理了啊，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一心向善啊之类的。”

盛无笑了笑，拇指轻轻摩挲徐乐天的指节，他还是太瘦了，骨节这么分明，得补补。

徐乐天说：“但不是的，折天不活，是因为没用了，没意义了。因为他的奋斗，为的就是定渊这样的人能活下去，为的是鲧这样窃息壤治水患却因触了帝王尊严而被杀害的人能活下去。他们死了，折天的抗争就没意义了。”

宋若水又哭了起来，这一回小小声的，不知道怕自己惊扰了谁。

听起来儿女情长，可是背后，是多么深的失望，定渊应该是新世界的一部分，可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