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远芳回到住处,过了不多会就听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进来,大门打开,外头站着两个少年。www.biqugexx.net高个儿的先叫了声“苏先生”,却站在原地不进来。
这房间本就不大,那少年虽然站在门口,苏远芳也能看到他口鼻青肿,衣服上的泥土虽被拍掉了,撕破的地方却遮掩不了,当下问道,“天声,怎么了?其英也过来。”
那被叫做刘天声的少年身后又转出一人,怯怯叫了声,“先生。”
苏远芳见那孩子双目红肿,招手道,“过来。”
那少年名叫沈其英,比高个少年刘天声还小着一两岁,两人敲门前刘天声就连哄带吓,要他瞒着苏远芳,就算瞒不住,也要把事情往轻里说。但沈其英年少软弱,对苏远芳又敬爱有加,被他三言两语一问,便委委屈屈地全说了。
原来这两个少年也是前燕子民,父执辈当年都是为官为将。两家人流落到大齐后,生活困窘,难以为继,因知道苏远芳在京城安顿,托人递了书信,又将两个少年带过来,名义上是给他做学生,其实只为讨条生路。苏远芳既然把人收下,却不能只管他们温饱,还是打点关系,设法将两人送进私塾,和其他少年一起读书认字。
这年岁的孩童本就容易抱团欺生,刘沈的长相又与齐人不同,两人上学这些日子,一些胆小的学生常远远看着他们窃窃私语,见天声凶狠地一眼瞪过来就嘻嘻哈哈做鸟兽散。胆子大些的就拍手唱着嘲笑的童谣拿他们取笑。
这日放学后,几个学生把沈其英团团围住,推一下搡一下地不让他走脱。沈其英试了几次走不出去,急得脸蛋涨红,眼中泪水盈盈,却还是用力睁大了眼睛,不叫眼泪落下来。天声被夫子留堂,出来的晚了,一见他们戏弄其英,叫道,“你们做什么!”,当即拉开两个学生,冲进去将沈其英护在身后。
那些学生其实也并没十分恶意,但大家都是年少气盛,不肯退让,当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寻衅。刘天声自幼随母亲住在大齐,用齐人的乡野俚语与几人对呛,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那为首的少年说不过他,气急骂道,“死不光的燕狗小杂种,畜生也来学人讲话,也不照……”话音未落,前胸已重重挨了一下,天地倒转,一屁股坐到地上。---身边几个少年大叫打人打人了!!跟着便是一拥而上的群殴。
苏远芳听沈其英抽抽答答地说完,只道,“去打盆水,再把药箱拿来。”
沈其英答应着去了,苏远芳又把刘天声叫过来。他早看得清楚,沈其英虽然衣服肮脏,身上却没什么伤痕,倒是刘天声要狼狈得多了,想是打架时护着沈其英,自己一马当先的缘故。
天声本来预计要被苏远芳教训,颇为惴惴不安,但苏远芳只是一言不发地给他清理上药,将他伤口中的泥沙用清水冲洗出来。刘天声只顾龇牙咧嘴地忍痛,就把怕被教训的事给忘了,然后一转眼,见其英端着水在旁边,眼圈儿红红,看着又要掉泪,便凶他道,“哭有什么用。不许哭。”
沈其英用鼻音嗯了一声,忍泪不答。
天声又道,“人家凶,你就要比他们更凶。人家打你一拳,你就要还十拳。”
其英嗫嚅地说,“可是,可是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的。”
天声大声道,“打不过也要打!”
苏远芳听着他们对答,也不说话,只把伤口处理停当,又招呼两人吃饭。两个少年吃了饭后快手快脚地把碗筷收拾了。他们住在这里,除了白天上学,晚上苏远芳还会教他们读写大燕文字。其英天资聪颖,进境甚是迅速。天声喜武多于喜文,加上先前一番折腾,没写几个字就开始眼皮打架。
苏远芳见状道,“天声,你先去睡吧。”
刘天声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道,“我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