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永敬起身时动作轻巧,唯恐惊醒了枕边人安睡,等整理好衣冠再一回头,只见苏远芳脸上映着窗外透进的雪光,看起来倒是疲惫多过了餍足,原有的十分柔情中便又浮上一丝歉疚。----更新快,无防盗上----*--他虽知自己不能久留,还是在床边又多站了一会儿,才悄然离去。
回府途中,永敬收住缰绳,让马匹缓缓而行。雪下月色清寒,又有雪珠不断落在脸上手上,他满腔缠绵的柔情褪去,先前的不安便卷土重来。他与苏远芳相处十年,无论在公在私,从未起过先前那等冲突,也是第一次听对方直言心中激愤。眼下虽是时过境迁,事情也算结束得圆满,他却已明白,这十几年积下的仇怨,并非一句不知何日能实现的“脱籍为民”所能消弭。
他想到此处,自然又记起齐帝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八个字,转念想到,“父皇既说了这话,这些天远芳就不宜再来天璇府,我也不能时时过来见他。远芳自然不会对我不起,但他对族人如此看重,那些人受多年管束,必定心存怨怼,若有人去找他商量北归之事,再说出什么不妥当的,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事端。”他沉吟未决,忽觉马匹停下脚步,又轻轻嘶鸣一声,抬头方见已在天璇府外。
永敬晚归,府中自有人等着迎接。他叫人牵走马匹,自己却不就睡,只在书房中沉思片刻,又传了个侍卫进来,嘱道,“你去找几个稳妥的人来,都要面生的,住到苏远芳住处附近,看着有什么人去找他。”
那侍卫跟着永敬日子长久,知道苏远芳和他交情甚厚,听到这吩咐,惊异之色一闪而没,只恭敬答应了。永敬也不多解释,又道,“再留意他是否有搬家或远行的举动。”
那侍卫道,“可要加以拦阻?”永敬笑道,“那倒不用,你只需立即过来禀报就好。--*--更新快,无防盗上----*---”他想了想,道,“他家左近就有个客栈,你让那些人扮作住店的客人也好,路过的行商也好,可不能叫人起疑。”那侍卫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腊月十五过后,大齐各城郡都贴出了春试红榜。春试也即武试,由各地先甄选了英雄才俊,上京后层层筛除,优胜的十六人再到校场一展身手。校场比武之际,来看的不单有城中百姓,也多朝廷官员。待分出高下名次后,一干武举人各自佩花赐酒,到第二日再入宫受赏,骑马游街。虽说时人多以读书为晋升之本,但也有那读不起书,却有两膀子气力的,或喜武厌文,耍得好刀枪棍棒的,均可循春试谋取出身之道。
在京城内张贴的除春试外,更多了一份小春试的榜文。京城因着地利,每年春试的时刻比其他地方要晚半个月,便有人别出心裁,搞了个小春试出来助兴,来参加的都是不到十八岁,被春试门槛拦在外头的少年。优胜者虽不能加官进爵,也能赏钱赏物。这样年复一年,也办的似模似样。加上今年的主持声名在外,更引得无数少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往年的大小春试虽然热闹,却和苏远芳没什么关系,今年他按永敬所说,在张崇信手下领了个职位,眼下春试未启,他每天只去点个卯,平时就在家中专研医药。这日他正磨墨抄书,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来求医的,一开门却见沈其英兴兴头头地扑了过来,叫道,“先生!我回来啦。”
苏远芳和这两个少年相处日久,见他们去了三月有余,本以为他们陪着父母不再回来,这时蓦然见其英,也不禁欢喜,笑道,“怎么也没托人带个信过来。”
其英搂着他不放,道,“开始大家都在过年。等过了十五,我就赶着出来了,也不用再麻烦别人送信。先生,这些日子我们不在,你一个人好不好?”他年纪比天声小些,对苏远芳原是更加依恋,
苏远芳听他思慕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感动,点了点头。其英走时头顶才到他下巴,这时抱着他,发梢已碰到了他鼻尖。苏远芳让他站远了几步再打量,见他长高了不少,不像从前的一团孩气,穿的衣服也是新的,虽不是什么上好布料,但裁剪得体,显然是量身而做,整个人看起来像棵小树般青翠挺拔。苏远芳又觉欢喜,又有些惭愧,心想自己受人所托照顾刘沈二人,只想着他们吃饭念书,至于那些少年长成后的穿衣打扮,却全然不曾留意。
他见其英这一身精神,道,“这衣服是你娘做的么?”
其英摇头道,“不是,是刘婶婶做的。”他怕苏远芳不认识,又补了一句,“就是天声哥哥的娘亲。她给天声哥哥做了一件,也给我做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