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春试次日,十六名新科进士赴过闻喜宴,又上紫微殿。武举没有殿试,唱名不过是应个景儿,报的就是前一日比出来的名次。传胪官报出一人的名姓,两旁卫士便同声传唱,殿下十六人神情各异,有诚惶诚恐的,有感激涕零的,大多还是一副夙愿得偿,志得意满的模样。何川志不在此,只往四下里不住打量。倒是永敏乐不可支,见到好友出风头,比自己露脸还快活些。
唱名之后,传胪官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夸奖众人刀马娴熟,堪当大用。跟着有人将这些人领出宫,骑马列队,在京城热闹的大街上来回走一遭。
百姓贪看热闹,早将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这个高大威猛,气宇轩昂,那个长相俊俏,风流倜傥。更有不缺钱的主顾,包下了酒楼茶坊的临街位置,这十六人荣耀加身,簪花打马的风光尽收眼底。
一趟游街前后足花了有两个多时辰,才算是有始有终,完满收梢。永敬从清晨一直奉陪到午后,万事都尘埃落定后才回天璇府。他到府邸时已近傍晚,鸦雀在暮色中哑哑乱飞,过不多久便偃旗息鼓,各自归林。
永敬换了便服,遣开下人,在院中独坐自饮。半个时辰后有人匆匆过来,见了他就要行礼。
永敬轻轻摆手,道,“看清了么?”
那人道,“看清了。属下带着画匠一起去的,今晚就能画下来。听说那人之前住在天福客栈,属下一定仔细查访。”
永敬沉吟道,“眼下只知那人使的枪法出自关外,连何川是不是真名实姓也未可知。听说他时常流连花街柳巷。你除了他常去的客栈酒楼,也要在得意楼那边多加留心。”
那人道,“是。属下领会得。”
永敬想起永敏先前说话,又道,“还有,再派人去京城各个当铺查访,看他有没有典当过什么东西,或能从中查出些来历。只是万事小心,须得守口如瓶,不可叫他人起了疑心。”
那人又应了声是,但见永敬不说话,也不叫自己下去,只能在原地继续等着。
永敬沉思片刻,终于道,“苏……你上次说苏远芳教的那个刘姓少年,他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叫刘天声。属下打听过了,他从前参加过小春试,说不定是因此才认识了三殿下。”
永敬自言自语地念了两次“刘天声”,又出了会儿神,才向那人道,“下去吧。”
三日后宫中赐下各种金银绸缎,珍玩古董,嘉奖永敬主持春试有功。永敏知人善任,举荐贤才,除赏赐金银外,平时教导他的几位老师也各有封赏。其中用意不言自明,圣天子着重扶植的是永敏,却只属意永敬做个安乐王爷罢了。众臣揣摩上意,也有些过来天璇府拜访,试探永敬的意思。永敬一概推脱不答,再多问几句,便是婉言送客。这样几次三番,上门的人也日渐少了。
永敬也全不在意,起居一如寻常,每天看书饮茶,赏花听鸟,俨然富贵闲人的模样。一直到十余天后,他等的消息才陆续传来。原来何川来京城一年,虽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但都是些酒肉朋友,竟没一人知道他的身份来历。派出去的探子在这些人中无功而返,又扮作嫖客,去得意楼找那些曾和他相好的妓女。好在眼下何川名声在外,那几个妓女不免拿当初那点风流史来自抬身价,只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何爷出手阔绰,言语风趣这些好处。只是那探子刨根问底之下,却发现了另一桩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