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这一晚天璇府中的侍卫下人都早早安歇。院落深处，树影寂寂，月色如洗，又有隐约啜水声响，断断续续自厢房后窗处漏了出来。只听有人声音颤抖，低声求道，“你……永敬，永，你……啊……熄了，熄了蜡烛……”

又听一人柔声道，“喜烛助兴，熄了它作甚？”隔了片刻，又轻声笑道，“你又不说话，又不叫我看你。你还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见不得的？”

两人缠绵半夜，苏远芳已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下褥子也已湿了几层。他全身酸软，连腿都并不拢，眼前尽是白晃晃的虚像，自然也顾不上那些羞耻，昏沉中只觉有人抽去了自己腰下枕垫，又轻柔地将黏在颊边额上的头发挑开理顺。他虚阖双眼，任由摆布，只愿就此一睡不醒，似梦似醒间却听耳畔有人低声细语，“远芳，你深通药理，当知和合香是助兴之物，虽能催情，却不是叫人动弹不得的迷药。你刚才是走不了呢，还是不忍舍我而去？”

他听了这话，既答不上来，也没力气开口，朦胧中听着永敬语声轻缓，不知是幻是真。

“这十年来你事事以我为先，我再怎么对你，你都不曾有一句怨言。我从前贪心不足，虽然心中欢喜，也会患得患失，不知你是单只为了我，还是为了报当日的恩情。后来时日长久，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一直这般待我，我又何须细究其中缘故，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是旧恩难报，又要用尽心思保住族人，其中必有两难之处。你们是同根同源，同气连枝，我自然是万万及不上的。只是当初你我定下誓约，我答允过你的事一刻不曾或忘，你对我说那些话，如今可还记得？”

苏远芳听到此处，忽然眼前一暗。原来桌上蜡烛烧到尽头，烛焰吐红，竟自熄了。一片漆黑中只听永敬字字幽微清晰，和他心中所念重合在了一起。

“你那时说道……今生今世，永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