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那干侍卫眼睁睁瞧着顷刻间永敏、何川各自受伤,情知大事不好,有两个圈转马头回去报信,剩下的鼓起勇气上前检视那两人一兽的情状。那巨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见是死了。何川团着身子,半身已尽成红色,伤口处犹自鲜血狂涌。永敏被他护在怀中,全身沾的也不知是人血还是兽血,一样的生死未卜。
齐帝闻讯大惊,立时让随军医师飞马过去救人,又下令把另外几队人马召回。众人提心吊胆等了许久,才见永敏和何川被放在两具担架上抬了回来。何川上半身被包成个粽子,白布中还隐隐透出血迹,熊爪一击下没即刻送命已是侥天之幸。永敏身上只有些擦伤,脑后却肿起了个鸡蛋大小的鼓包,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几个医师见两人一个失血过多,能不能撑过去全靠硬挺,另一个虽不见严重外伤,但后脑遭受重击,怕是颅中积了淤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何川倒也罢了,若永敏稍有不慎,只怕自己几个性命难保,因此向齐帝禀报,说三殿下伤重,此地又无良药,只能回京后再行救治。但当时已近傍晚,这些人来时就走了半天,回程要顾着永敏与何川的伤势,势必不能快马加鞭,只得在行宫暂歇一晚。第二天清早再行启程。
跟随永敏的开阳府侍卫早被严加监管,一个个详细盘问当时情形。那些人众口一辞,都说是狩猎中马匹受惊,叫猎物脱出重围,永敏闪避不及,以致受伤。齐帝听后怒极反笑,说侍卫随同原是为了护卫主上,不想却反受其害,愈发命人严查,究竟是谁的惊马冲撞了永敏。
这时又有人上前回禀,先前有监正说过永敏打猎时会遇到野熊,眼下该人已被检举,询问如何发落。齐帝正忧心永敏伤势,听了这话,下旨先掌嘴二十,押解回京再审。臣子中有些听了便觉荒谬,心想那人不过是排错了马屁,被人挟嫌报复奏了一本,何至要受此飞来横祸,只是在齐帝盛怒之下,却都不敢多说。
那统领再回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这半个时辰中众人如何心焦自不必提,却听那人禀道,围猎中巨熊发狂,场面混乱不堪,实是难以查出谁的坐骑先受了惊,只是盘查之下,却发现跟着永敏的那些人中有一个不是开阳府侍卫。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均想是谁那么大胆。齐帝怒道,“是什么人?怎会混了进去?”
统领道,“那人穿着开阳府侍卫服色,下官盘点名目,才发现他不是府中侍卫。他说自己姓刘,是三殿下的朋友。但下官看他的容貌,倒像是,倒像是前燕的人……”
那人说的正是刘天声。围熊之际时他的坐骑也受惊吓,他一心辖制马匹,没留意周遭情势,回过神来才看到永敏出事,情急关心下跟着一起过去查看,也没想到其他,等到齐帝下令,将开阳府众人都带回来严加看管,他想到自己身份,却已来不及走脱。跟着又有人来逐一核查姓名,他无法遮掩,终于被揪了出来。
这时他被两名侍卫押到厅中,眼看周围都是陌生面孔,却不见永敏和何川,心里已是怕得紧了,却还强撑着站在当地。其他人见了他面容长相,就知确是前燕后裔无疑。
那统领见他直挺挺地站着,上去一脚踢中他膝弯,喝道,“你怎么混进开阳府的,为什么要害三殿下,还不快说!”
天声被踢得跪倒在地,膝盖砸得生疼,忍痛叫道,“我没有!是三殿下让我一起来的!”说着便朝一起被带上来的开阳府侍卫看去,只盼他们能替自己作证。
那些人听了这话,个个低头不言。其中有几个是真不知究竟,永敏住进开阳府不久,人手变来变去也是寻常,多了个新鲜面孔谁也不会留意。有几个却是看到永敏带着天声过来,这时却哪敢作声,均想,三殿下和何川死活不知。自己护卫不力已是个罪名,再要去为刘天声分辨,可不是把脖子往刀口上撞么。更有人想到,要是现在说一句,“这少年是三殿下带来的”,皇帝必定要问,“你明知他不是开阳府的人,更不是齐人,为什么不出言阻止?若是无法劝阻,为何不即可呈报?”若是永敏醒来,这些事自然有他挺身担着,但万一他出了什么一差二错,比起这少年的冤屈,自然还是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更加要紧。因此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一人说话。
天声见没人开口说话,急得都快要哭出来。那统领又取出件东西,厉声道,“这你又是怎么偷来的?”
天声见他手里拿的正是永敏送给自己的宝刀春雪。这兵器他珍爱非常,一直随身携带,适才却被收缴了去,便道,“这是三殿下送我的!”
那统领喝道,”胡说!这是三殿下击败了西盈后缴获的宝刀,怎么会给了你!”
天声急道,“真是他给我的!你去问他就知道!”
那统领道,“你既然说是三殿下给你的。那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