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何川哼着五音不全的风流小调,赶着马走一段儿,再看看天色,向苏远芳道,“天马上要黑啦,咱们到了前面的客栈就住下吧。”苏远芳眼见夕阳在左侧沉落,回头又看到沈其英和刘母在车内都已经神色疲累,便点点头。
四人到了客栈前,其英搀着刘母下车,这才看到赶车的是何川,不禁大为惊异。他已是第三次遇见何川,却一直不知道对方和苏远芳是什么交情。苏远芳也不愿两人过于接近,只道,“其英,何先生这次跟我们一起走。”
其英恭敬叫了声,“何先生。”何川笑道,“乖侄儿,你……”他本想顺口讨个便宜,转眼看到刘母,干笑两声,不再多嘴。
苏远芳和沈其英先把刘母安置妥当。何川自己占了房间里一张床,看到两人进门,便朝桌上一指,道,“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他虽然在问,语气却十拿九稳。
苏远芳见那盒子高约三寸,尺许见方。因经年累月收在库中,黑底织锦虽然色彩暗淡,却不见磨损。盒面金丝银线,绣的是龙凤祥云,八个侧面绣了北地的花卉虫鸟,连底下也用缎面密密缝住,他拿起盒子,伸手在面上摸了摸,又看看损毁的机括,跟着打开拿出纸笺。
何川在旁边不错眼珠地盯着,见苏远芳口唇微微颤抖,仿佛在念上面的文字,却没发出半点声响。隔了许久,才把一张放在旁边,再拿起第二张,如此再三,忍不住问,“喂,那上头写的什么?”
苏远芳不去理他,直到看完最后一张,将纸笺收好,才道,“这八宝盒原是用来收藏贵重珠宝的。后来有人在节庆时,将善祝善祷写在纸上,放进盒中,取的是八宝呈祥,心愿得遂之意。。”
何川瞪眼看着他,道,“你是说,这上面写得都是些什么,什么祝祷的心愿?”
苏远芳知道他不信,见沈其英站在旁边,道,“其英,你来念一下,看我教你的那些还记不记得。”其英依言拿了一张,看着上面的文字,结结巴巴念了出来。
何川听他念完一张,又念另一张,来来回回,都是些祈求父母身体康健,子女平安顺遂的言辞。沈其英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读起来又如此艰涩,理应不是作假。但他心念一动,等其英读完了,又抽出倒数第三张来,道,“你再念念这张。”
其英不明所以,照着又读了一遍。何川听他这次念的和上次一般无二,终于信了苏远芳所言不虚,纸上写的不过是宫中女眷聊以遣怀的文字,和藏宝没半点关系。他花了一年时间心思,又干冒奇险,拿到的却是这种东西,不免沮丧万分,又不肯死心,忽然灵机一动,道,“听说有些药水是能写隐形文字的,要用水浸了,或拿火一烘,才能显出来……大侄子,你去倒盆水来。”最后一句却是对沈其英说的。
沈其英见何川一会儿一个主意,转头去看苏远芳,却见苏远芳正拿着那空盒,翻来覆去地查看。何川见他看得仔细,道,“我早查过了,里面没夹层的。你就算看得再久,那上面也不会开出一朵……”
苏远芳看了半天,又在六个面上分别掀了掀,发觉那层织锦不是拿胶粘在上面,而是包好后再用丝线密密缝住。他从药箱中取了把小刀,找到缝合的接口,沿着边缘处将丝线一一挑断,把整幅织锦拆了下来。
锦缎一被取下,何川和沈其英同时“咦”了一声,原来这盒上用的是阴阳锦,乃是两副布料缝在一起,外面一副是花团锦簇的绸缎,里面一副却是寻常白色丝绢,上面用深色丝线绣出了山川地形,旁边还缝有细小文字。眼下白绢泛黄,上面所绣的图形却还清清楚楚。不消一刻,苏远芳已将盒盖上的织锦也拆了下来,翻转了和先前那副一合,两副丝绢边缘相接,绣纹相连,正是一幅完整地图的模
样。
何川大喜,叫道,“是这个了!”沈其英虽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见苏远芳脸现喜色,也跟着一起高兴。
何川乐了一阵,想起正事,道,“眼下有了地图,就离大功告成——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明天我们抓紧时间赶路,等出了边关,就是真正天高皇帝远,咱们再好好商量怎么把这劳什子找出来。”
苏远芳不答,只将那木盒珍而重之地收好。
何川心想地图既然到手,那盒子已全无用处,想是苏远芳珍惜旧物,不愿丢弃。他这时心情大好,见苏远芳收好了东西,还是迟迟不说话,笑道,“怎么,舍不得走了?还是怕有人旧情难忘,要追你到海角天涯?现在可由不得你回头了。”
苏远芳脸色微变,道,“你胡说什么。””
“此事确凿无疑?”
谢统领点头道,“下官拿性命担保。这些日子下官找了十来个靠得住的手下,改了巡夜路线,又加多更次,外松内紧。陛下料事如神,昨日半夜前后,果然有人从北门用绳梯翻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