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永敏手持短刀，刀刃上鲜血还在不住滴落。永敬一言不发，勒马退后。

这时人人都听到永敏为保何川，立下重誓，从此不入大齐，都觉不可思议之极。只有龙磐饱经世故，深知永敏至情至性，永敬心思细密，两人虽看似友爱，其中毕竟还隔着皇位之争，眼下事态缘由未必就如表象。只是他素来自持，不愿卷入皇室纷争，见永敬不再说话，当即传下号令，围着何川和永敏的士兵收起长枪，撤回阵中，其他兵卒也各自归队。

永敏不敢掉以轻心，仍是横刀当胸，偏头问道，“你没事吧？”何川笑道，“没事，没事。想不到今日美人救英……”话音未落，身子一晃，向下便倒。

永敏大惊之下正要转身，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何川扶住，有人道，“他是剧斗脱力，加上旧伤迸裂，不碍事的。”永敏像见到救星一般，道，“是，是。上次你来了，他就没事了。这次也一定没事。”

苏远芳扶着何川坐倒，在几处止血的穴道上揉按，又撕开他衣服查看伤处。何川虽然失血眩晕，意识还算清楚，咳嗽着笑道，“傻小子，你当他是神仙么，包治百病。”

永敬早料到苏远芳必和何川同行，此时蓦然见他现身，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一阵怅然。他呆了片刻，扬声道，“你们一路多加保重。”永敏眼中含泪，向他点了点头。苏远芳半跪在地，专心为何川止血，却似全没听到一般。永敬等了会儿不见回应，低叹一声，掉转马头回到阵后。

眼看众士兵均已归队，只待号令一下，两拨人就此分道扬镳，忽然山坳处又有马蹄人声，有人高声道，“前面可是永敬殿下和龙磐将军？”龙磐与永敬对视一眼，手下有人应道，“正是。”众人注目中，又有一队人策马而来。也都是长弓短刀的戎装打扮，约莫三四十人。

何川见了，冷笑道，“一拨拨的还没完了。”他在江湖混迹，不认识宫中服色官阶，永敬，永敏，龙磐，苏远芳四人却都看得清楚，来人一色深蓝上装，衣襟飞扬中露出腰间挂着的铜牌，打头的正是丁、谢两位御前侍卫统领。

永敬虽知情势有变，脸上却一无异状，和龙磐上前迎接。丁统领是正差，因为宫中失窃，责在己身，顾不上寒暄，劈头就问，“殿下，龙将军，可抓到人没有？”

姓谢的见永敬目光向自己一扫，忙道，“陛下得知有人进宫行窃，大为震怒。又听说殿下和龙将军已经率兵追赶，怕伤了两位千金之体，因此亲传口谕，派丁统领与下官前来增援，将功折罪，务必将贼人与赃物一道追回。”

永敬眼看大局已定，却忽然横生变故，稍一转念，已猜到是谢统领担心追不回赃物，要担上玩忽职守的罪名，因此在齐帝面前自告奋勇前来增援，又怕自己怪罪他不依计行事，言语中想把责任撇清。这一着大出他意料之外，只是眼下人马口谕都已到了，也只得随机应变。

丁统领被匆忙召进宫后才得知失窃一事，因谢统领越职上禀，已经十分不满，这时见他向永敬说话，心中更怒，又不好在永敬和龙磐面前发作，眼看前头站着数十燕民，心急火燎地又问：“是不是在这些人里面？”这时龙磐副将过来，三言两句将适才情形一说。丁统领一心只想追回赃物，急道，“我们是奉了圣旨的。有嫌疑的一律押解回京。就算是三殿下，那也不能抗旨啊！”谢统领却伶俐得多，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和为难之处，当下顾不得两人不和，将丁统领拖到一边，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

丁谢两人争执了几回合，又商议片刻，一起过来回话，永敬和龙磐听后不禁面面相觑。丁统领这时倒会说话了，道，“实在是因为奉了圣上口谕，不能不办。还请殿下和龙将军多多包涵，多多体谅。”他这话听似口气为难，但圣旨加身，永敬和龙磐也确实不能违抗，只得各自召集了手下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