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珩躺在自己房间,静静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房梁位置。</p>
寝室门外是一众人等压抑的窃窃私语声,不多时,几个脚步靠近,他师父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躺着了?”</p>
凌霄殿众弟子回道:“是……先前晕倒了。”</p>
“到底是伤重尚未痊愈……身子还虚着……”</p>
国师又问道:“晚膳用着了?”</p>
弟子回:“未曾……”</p>
另一个道:“犯了老毛病……从中午那会儿到现下,不理人,不论怎么说怎么劝,一个字都不曾吭过……”</p>
有人想起“罪魁祸首”来,咬牙切齿:“都怪青峰宗那个小弟子……没轻没重……”</p>
国师闻言苦笑了一声嗔道:“不是他也是别人……你以为能瞒得了一世?”</p>
众人沉默了。许久后,又弟子有问:“国师……那……您要不要进去劝慰两句?”</p>
国师又是许久不语,顿了好一会儿才叹道:“罢罢罢……执念若是能被劝慰,就不叫执念了……都散了吧。”</p>
众人闻言,只好称是离去。</p>
屋外屋内很快都沉寂了下来,再无一丝声响。</p>
李云珩置于被中的手死死地……攥着那半枚鎏火珏,用力到嶙峋的尖角,几乎要刺破手心的肌肤。</p>
他咬牙紧紧的……满心都是不甘和不信。</p>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最后一刻将皇兄护在身下挡去了所有流箭……若是他能得救,必然是在这之后不多久便等来了援军?若是如此……为什么死的反而是他皇兄呢?</p>
再则……他这般特意留下来的半块鎏火珏怎么回事?如果他有那个时间为他拆下一半的鎏火珏来……不至于没有那个时间逃离生天。而他自己留下的另半块……显然是他尚且需要。</p>
李云珩越发捏紧手中攥着的鎏火珏,一人一半……倒更像是期待着再次相见而留下的信物。</p>
明明答应过等他成年的……明明说过还有话要对他说的……</p>
李云珩再不能等,即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找到自己的外衣穿上,稍微收拾了一下,推开门御剑而出,离了凌霄殿。</p>
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寿陵郊外的皇陵,晃过守灵的官员和士兵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再则是不顾一切地用灵符炸开夯土,也不算难事……不过动静就控制不得了。在被守灵士兵听到动静围捕过来的间隙,冲入墓室撬开棺椁,直至查探到那俱熟悉的宛若只是睡去的尸身……对他而言算不得是不能完成,更何况他现下根本顾不得去顾忌什么后果结局。</p>
尸身虽与他皇兄别无二致,但察觉那具尸身上有被陌生的术法施术过后留下的痕迹之时,他忽而安心的同时,又陷入了另一重无法直面的恐惧之中:他皇兄或许没有死……而他现下的下落呢?</p>
再则……</p>
那第一次见面便透过天眼望穿他皇兄这具肉身下隐约可见的陌生面容……那人的真实身份……到底又是谁?</p>
对那个人……他真正可谓一无所知。</p>
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是鬼是魔是神是仙?缘何会占他真正皇兄的舍?他现下又去了哪里?缘何离开?三界六众人海茫茫……仅凭着一张甚至不知是否是其本相的面容……他该如何去……找回他?</p>
李云珩这一刻恨透了自己不曾开口去询问……</p>
为什么不开口?为什么不摊牌?为什么不直言不讳地告知他叫他不要再演下去了……从第一眼他便知晓他不是自己的皇兄……</p>
可能只是……不舍得,害怕……害怕一切开诚布公之后,那极可能是“邪祟”之物再不能藏……只有仓皇逃离……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p>
他要怎么承认此生此世给予了他温暖,让他上瘾一般不能断绝贪恋的……竟是来自一个“邪祟”假扮的兄长……</p>
而现下……他要如何拨开重重迷雾去汲取只关于那只“邪祟”部分的真相?</p>
你是谁?你在哪?为何……离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