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却再也问不出口的话……只能留在自己心底最深处。</p>

失神落魄间，他知晓于他父皇须有交代，那么寿陵一趟必走不可，连那守灵士兵缚来的枷锁也不躲不避。</p>

擅毁皇陵乃是死罪……然而犯下此罪的若是名皇子的话……事情就复杂起来……更何况那位皇子还是刚从行刺中死里逃生活过来的……没有秉明陛下之前，谁人敢擅动？</p>

明宗闻讯简直怒不可遏！</p>

隆庆二十五年十一月……寿陵降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暴雪，明宗着了一件明黄缎面的灰狐皮大氅，印着两鬓花白的鬓发格外显眼，这几个月来因中年丧子而惨白的脸色此刻却气得充血，一路上捶着步辇将脚夫痛骂了好两遍，吓得一众人等抬着御辇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临泉宫。</p>

这事儿自然不好闹到朝堂，那便是定死了李云珩大不敬的罪名……要说是撬了自家祖坟的话这罪名倒是坐到了实处，偏生他撬的只是他皇兄的陵墓，论辈分跟他同一辈的，这事儿便可轻可重了，不知该如何发落的涉案官员便只得将他暂扣在宫中。</p>

明宗下了步辇而来，尚未入了临泉宫门口便听闻他破口大骂的声音：“那小畜生现在何处？”</p>

随着骂声临近，陪着李云珩立于临泉宫院子里站着顶了好一会儿风雪的众官和宫人们急忙纷纷循声望去，便见明宗扶着一边内侍监的手，颤巍巍却迅疾地冲了进来，纷纷拜下刚欲行礼，还不待跪到地，明宗便已经冲至了李云珩面前，伸手一耳光，打得他身形不稳后退了半步：“小畜生！”</p>

众人皆惊，静若寒蝉。</p>

李云珩咬了咬牙，白皙脸颊顿时指痕浮现，半张脸肿起。</p>

明宗显然不准备一耳光就了事，怒极了哪里顾得着形象了，指着他鼻尖怒骂道：“枉你皇兄在世时……最是疼惜你……从齐峘山次次书信回宫，每一封都不忘跟朕提及你……你便是这般待他的？！他落葬不到月余，尸骨尚未寒……你居然就去毁他陵寝？！你这是……你这是让他入土都难安啊？李云珩……你好歹毒的心！枉朕看在你皇兄的份上……还想着从今往后对你多些关注……你便是这般回他的？你便是这般回他的？！”</p>

皇帝气得大喘气，众人自然不能干站着，纷纷围过去劝慰：“陛下息怒……”</p>

“陛下……万望珍重龙体……”</p>

明宗此怒哪里会因着旁人三言两语的劝慰消掉，李云宸是他正宫嫡出的嫡长子，自小又体弱，便格外得他疼惜些，病病歪歪好不容易过了弱冠，身体却见转好，本松了一口气，谁知这一口气还不待松完，居然是死于行刺……这与明宗而言何等的戳心窝子，而且朝中情势盘根错节，他这个父亲明知凶手静伏身侧，偏生动弹不得，本就恼怒悲愤，现下他那可怜的嫡长子是死了都未得安息……近些日子以来的悲伤和怒火便一股脑地发泄到了李云珩身上。</p>

明宗看向现场站着的礼部涉案官员怒问：“五皇子擅毁皇陵不忠不孝，不念手足之情不仁不义，朕瞧着他这样子也不像是有悔过之心……如此狂妄恶极，目无法纪……该当何罪？！”</p>

礼部官员最怕他会问的就是这个，顿时吞吞吐吐起来：“陛下……这……”</p>

照实答？那可毕竟是皇子……一说出来陛下下不来台，这是要逼陛下去杀自己亲儿子？不照实答？那毁的可是皇储君的陵寝……难道要落了个包庇五皇子，更甚者和五皇子同谋的罪名？</p>

想到这里不由偷眼去瞄了那个给他出了如此难题恣意妄为的五皇子好几眼，却见他身着一袭单薄飘逸的素色衣衫矗立于风雪中，僵如雕塑，浑身不知是因为冷得还是吓得，微微轻颤。</p>

犹豫间，明宗耐心早已耗完，怒目瞪着那位官员，吼了一声：“朕问你话，哑了？！”</p>

那官员被这一吼三魂去了五魄，跪地磕头告罪一番再不敢多想，只道：“回……回陛下，擅毁皇陵，论罪当诛……诛……”</p>

明宗看着他，眯了眯眼。</p>

官员急忙将后半句一咬牙倒了出来：“当诛九族……”</p>

明宗无言半晌，冷笑道：“好……好……好……”他转向李云珩：“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真算起来……倒把朕和你皇兄都搭进去了……朕杀你之前，是不是还得先将你贬为庶人？！”</p>

在场大多都是人精，一听这事儿可不小，顿时炸了锅，谁都明白皇帝气头上，日后要是后悔起来必要暗中怪罪，怎么能不给皇帝个台阶下？</p>

“陛下……陛下请三思啊……”</p>

“陛下……五殿下这刚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想来也是一时糊涂……”</p>

“陛下，宸殿下在天有灵，也定不愿看到此番场景……”</p>

“五殿下先前也遇刺身受重伤，听闻近日才醒过来能下床……陛下也说皇储殿下同五殿下感情深厚……许是一时接受不了做了糊涂事也未可知……”</p>

明宗不言不语，任由一众人等七嘴八舌劝了许久，终于转向李云珩道：“畜生！跪下！”</p>

李云珩愣了下，僵直了身体，还是缓缓依言跪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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