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别人管李云珩叫“五殿下”,宇殊才想起这么个人来,而且记起了另一件事,五皇子是自小养在宫外修行的,这才恍然大悟李云珩怎么一眼就看得见他。接下去的多少日,宇殊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收他的意思,便远远跟在李云珩身后,看着他。
新帝忙着登基庆典,好不容易闲下来,遣散宫人,随手捏了个招魂阵法,宇殊便不由自主地具形在他面前。
李云珩开口第一句便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宇殊愣愣地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不知道。”
“生前什么人?”
宇殊又一老一实报上了身家姓名,李云珩顿了下算道:“有大半年了。”
宇殊愣愣地又点点头。
李云珩道:“仇敌已故,你怨气也该消了,不好好去冥府转世投生……跟着我做什么?”
宇殊想了想道:“卑职……想报恩。”
李云珩微微笑了笑道:“不必。这是李云逸于我之间的仇怨,与你无关。”
宇殊怔了怔,知道不应该,却实在没忍住,问道:“陛下与他不是……骨肉手足?缘何仇深至此?”据他先前在朝堂所知,李云珩远在寿陵之外,便是夺嫡之争本也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不是?什么时候兄弟俩结下如此仇怨?
李云珩却是半晌没答,许久说了这么一句:“他若是有九条命就好了。”
宇殊一时没明白过来。
李云珩冷笑道:“着他这么惨死一次,根本不及泄我心头之恨分毫。”然而具体是何仇怨,他还是没有解释。
后来宇殊才知晓,李云逸虽死,他五弟却是连他的魂魄都没有放过的。再后来他入了冥府真正见过炼狱十八层才为李云逸叹道,他实在该在落入李云珩手里之前,果断自行消了神魂才对。
宇殊为人固执,为鬼自然也一样,决定的事没有办到绝不言弃,再则,他见李云珩当真没有伤他的意思,更加放下心来留在他身边。李云珩也没有刻意遣他,随他去了。再过了些时日,李云珩见他真不走,甚至在寿陵宫中专门为他劈了一处修习场所,丢了几本书和几件利于鬼修的法器与他。
宇殊着实有些诧异,新帝身为凡修不仇视阴祟鬼物就罢了,这般纵着他扶持着他又是什么道理?但不管怎么说有了李云珩的帮助,他倒是迅速强大了起来,于是欠李云珩的恩情似乎又更多了些。
宇殊跟了他又半年后,觉察到这位新帝的异样来,他没有后宫,没有宠臣,没亲近之人,没兴趣爱好,甚至没有喜怒哀乐,似无欲无求,除了政务只有政务,孤独而又急切地将朝堂捏合重整,不惜代价。他似为的不是什么长治久安徐缓图之,只是慌乱地弥补自己犯下的什么错误。后来他明白过来,新帝许是根本没有想要在这个位置上久待。
他图的是他离开之后朝堂的安宁。
宇殊又一次明知不应该却是在忍不住问道:“陛下莫不是……本没有想要坐这个位置?”
李云珩顿了顿回道:“复仇是一回事……我若真因此将宗邖毁了搞得民不聊生……以后若见了他,大概……会被斥责吧。”
宇殊疑惑问道:“陛下是说庄宣帝?”庄宣乃李云珩父皇明宗的谥号。
李云珩摇了摇头,不置一词,结束了这次对话。
宇殊跟了李云珩一年左右,在李云珩的帮助下修为大有进展。有一天他受了李云珩的召唤,应招而去的时候,见李云珩独自坐在临泉宫寝殿的床上发着呆,右手怔怔地摩擦着一枚红色的玉玦,宇殊刚一露面便觉一阵灵压迫人,浑身似要着了火一般灼烫,禁不住掩面后退了半步。李云珩这才反应过来,手腕一翻便将那枚玉玦收回袖中。宇殊这才觉得好多了。
宇殊走过去,对李云珩行礼道:“陛下,召了卑职来?”
李云珩点点头又不说话了,还似有一些想要接着发愣的意思。
宇殊跟了他时间一久,对他这性子已经习惯了,见李云珩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的话气氛有些尴尬,只能自己找了个话题道:“今日是陛下寿诞,还未曾恭祝陛下万岁千秋……”
李云珩闻言起了身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雪景,浅笑道:“是啊……十四年两个月零七天……”
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宇殊是真的一头雾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暗叹这一位话题终结能力之强大。
好在,李云珩这次没有为难他,先开了口,转身看向他问道:“你先前说……想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