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月对着他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模样道:“我跟他们打的这个赌嘛……前提就是叫你给我打下手呢。淮山……呃,不,山人……所以,七天后我的舌头还在不在,就全仰仗您老人家啦!!!”
夜淮山闻言眉头一凝,脸色一白,震惊到有些结结巴巴:“你,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成月放下手,笑道:“啊哟,我承认我是不怎么聪明啦……可,也没睁眼瞎到那地步好不好。金猊氏在妖族什么地位哦?比肩阎丘青龙氏……妖族跟魔族又不相通,淮山兄你和夜岚到了人界应该也一直呆在廆山的吧?怎么可能和金猊氏猊公子是旧识嘛。能叫金猊氏的嫡公子上赶着来‘当牛做马’,那么全心全意地帮咱们的忙……必定是有特定原因的。
再则,先前你不是把钱袋都给我过,你入令丘之时带了多少财物在身上我还是晓得个大概的。除了金猊氏,放眼全令丘也没别家有这个底气一夕之间筹齐一万天玄晶石。金猊氏猊公子的天邪楼在令丘三界最高价收一夕山人的作品……那家伙显然是一夕山人的拥趸。
那么试想一下……一个陌生人,去天邪楼晃荡一次,就能让金猊氏嫡公子二话不说出人出钱出力到这份上,还如此满心欢喜甘之如饴……那么此人还能是谁?
当然啦……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
夜淮山静静看着他。
江成月道:“淮山兄先前在廆山不是跟我说过,当年和夜岚沦落在外的时候,做过锻造师,而且还……‘渐渐有了些名气’。不过,我只是没想到……你管这架势,叫‘有了些’名气?!淮山兄……你是不是过谦了些?”
夜淮山笑了笑,低头端起江成月适才给他斟的水慢慢饮了一口,道:“我非是有意要瞒你,实则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几十年前我便收山和夜岚离了冥界……而且当年我尚在冥界的时候,所铸的法器,贵是贵了些,价钱还在合理范畴内……没成想几十年后到了令丘,会被哄抬至如此天价,便是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简直就是胡来。荒谬至极!”
江成月将凳子拖着离他近了些,一手搭在他肩上,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笑道:“你还嫌是怎么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利双收多是求都求不得的。再则现下你这名气,就是救你我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
夜淮山叹了口气。
江成月知晓他必然是不想暴露身份,不然早说了。又觉得自己这般做有逼迫他的嫌疑,是有些不地道了,怕他着恼,急忙又安慰道:“淮山兄,你放心,我对他们说的是我来复刻……你给我打下手的。你若是不愿意,咱就一口咬定不承认是你铸的。而且我说的是‘复刻’,实在不成,你还可以故意做差一点,有个□□分相似,把大昌那小子压下去就行。保证不叫你暴露了……可好?”
夜淮山道:“我……并非是刻意要隐瞒身份不行……当初在鬼市铸器之时戴面具,一个是魔力被封逃避仇敌,二个……不过是……抹不开面子。毕竟,从前我跟夜岚都是那般养尊处优长大的,忽然间从……一下子沦落到要混迹市井讨生活……”
他说的断断续续吞吞吐吐,江成月却点着头表示了解,笑道:“这没什么,若是我可能也会跟你一样。”
夜淮山不说话,两人沉默了会儿,江成月不放心问道:“那,淮山兄……这回,你……救我不救?”
夜淮山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事到如今,难道真看他们拔了你舌头去做红烧口条下酒?”
江成月一窒,有些尴尬:“这个……怎么传得这么细呢……”
夜淮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都起了这个头,我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擎昌君一笑。
第二日江成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领着夜淮山在众人假装无意的注视中大摇大摆地负手缓步而行,朝大昌家走去。
到了地儿他用了个“核心技术不宜外泄”的欠抽借口便将大昌他们都遣了出去,毕竟是复刻一夕山人作品,涉及的利益不小,这借口便是欠抽了些也极其合理,大昌他们没法堂而皇之地反驳,只得依言退了出去。
门一关,再三确认当真众人都避开了后,擎昌君才从适才趾高气昂咋咋忽忽的模样顷刻间变作了谄媚讨好唯唯诺诺,凑到夜淮山面前斟茶倒水十分奴颜婢膝地哈着腰赔笑着问道:“山人……那咱现下做什么?”
夜淮山熟练地取了条丝绦,从头上绕过,翻到背后挽了个花结,将两只广袖都绑了进去,背过身示意江成月替他系上。擎昌君自然从善如流,认认真真一丝不苟替他系好了。淮山公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需要的材料都在,这才轻笑着回答擎昌君刚刚的问询,道:“还能做什么……起炉!”
江成月响亮地应道:“是!”
……
与此同时的阎丘青龙氏本宅,柳清辉本在书房核着账目,忽然间似有所感,停笔起了身,好整以暇地将账本收整好,负手朝后园走去。推开院子门他也不进去,就这么闲闲地双手环胸往院门上一靠,有些好笑地看着廊下立着的那个高大而孤寂的身影,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呆立在那处一动不动,几分茫然,几分怅然若失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竟跟着有些酸意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