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总是让人难熬。---

天一擦黑，山里便起风了。凌乱的风透过斑驳的窗户纸呼啸而至，带走了闷热也带走了平静。

窗外的蛙鸣声与树叶的抖动声，配合着窗户纸哗啦啦的鬼哭狼嚎，简直就像是抽象的交响乐。屋顶上残破的洞刚好能看到半边月亮，伴着风吹动的茅草，那月亮时隐时现，让人感觉屋顶摇摇欲坠，不知道那一刻就会掉下来。

三个人并排睡在屋里仅有的大床上，向北睡在中间，像是听不见这杂乱的声音，紧紧地把阿娘的胳膊抱在怀里睡得香甜。

叶功成睁着眼睛凝视着房顶隐约可见的半边月亮，他知道在最里边的向北娘也没有睡着。一晚上了，总能听得见她长长的叹息声。

他想抽根烟，但是在云南带来的烟早在昨天就已经被他抽光了，在路上也没来得及去买。翻了个身，他看见向北睡觉都勾起的嘴唇，不由心里一阵发堵，转而又向外翻身不去看他。

“阿成？你还没睡着吗？”向北娘压低嗓门的声音轻轻传来。---

叶功成瞬间合上眼睛，假装没听到。

“你会照顾好向北吧？”她似乎知道叶功成是故意装睡的，声音放到最小，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你俩从小一块长大，你说什么话他都听，他从心里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了……”

“但他是你儿子！”

叶功成睁开眼睛不再装睡，声音低沉的打断她的话：“对他好的人会有很多，可他娘就一个！”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叶功成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的时候，那声音又缓缓的传来：“我何尝不知道呢？”

向北娘的声音听起来无限凄苦，听着她哀愁的叹了几声气之后，说出的话虽然依然轻声细语，可口吻却已经变得从容坚定：“日子如果一直苦下去，闭着眼睛咬着牙熬也就算了…但是等你发现，自己原来可以不用这么苦的时候……那以前如同是地狱般的生活，哪怕代价是抛弃任何东西，也不想再回去了。我也清楚，即便是回去，也没有勇气再去咬着牙熬了！”

她的话低沉字字清晰，落在叶功成耳朵里掷地有声。三九酷暑的天气里，他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顺着胳膊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