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心水……”

涤心水相传是圣水庄传了上万年的圣水, 十年产得一滴，可以净恶念，祛邪根。凡间恶徒只需一滴, 便能悔过；走火入魔的修士一盅，便褪去魔性；而屠城戕害生灵之恶徒，若是无药可救, 也可饮此水得以压制邪性，加以教化引导，也能向善。

不过心有恶念的人饮下此水, 多半会痛苦欲绝, 恶念邪根皆是入骨之物，一旦祛尽，也得尝过一番比抽筋剥皮还要厉害的滋味。

轻则蜕皮断骨, 重则气绝身亡。

不过也从来没有魔头自己想要喝下这水的，骨子里坏透的人都是穷凶恶极而不自知的。若真要喝，多半也是被人逼或者被人骗着喝下的。

龙愈就是个自开天辟地以来少见的大魔头。

他回想起刚与钟子灵签下主仆生死契的那几年，每隔七日，钟子灵就会灌自己一碗药水，盯着自己喝完为止。

那药水看似无色无味, 却能令他的灵力消失殆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侵蚀成灰烬，折磨致死。

他每次喝下，都恨透钟子灵了, 恨不得当场就咬住他的唇，把那药水回渡给他！让他也尝一尝那绞心的滋味！

他极少有敢反抗钟子灵的时候，可有一次，他却真的这么做了。

那次钟子灵回来给他灌药，面色虚浮，唇如墙泥，像是在外受了伤。

龙愈见状，忍辱先喝下了，不过含着一口未咽下肚，趁钟子灵不备之时，就扑过去锁住了他下巴，堵住他的唇，拼命撬开舌关，将水渡到了他的口中。

钟子灵起初抗拒，差点又召出绝云，可当龙愈将唇覆上的时候，他却浑然不动弹了。

“如何？你尝过了这药，也该知道我有多难熬了吧？”

龙愈得逞地压着他的胸口，瞪大了瞳，企图看他受折磨，还不安分地含着他的唇，想要继续羞辱他。

哪知钟子灵喉结滑动，就缓缓地咽下了他喂给自己的水，然后皱眉不悦说了两个字：“浪费。”

他那张冷毅无情的脸上只有被招惹的怒意，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龙愈大为挫败，自此对钟子灵那高深莫测的修为更加忌惮害怕，连这么毒的药都伤他不得！

如今想来，那一声“浪费”，原来是这个意思……

每一滴令龙愈生死不能的涤心水，都是用钟子灵的血换来的。

细细算起来，龙愈如今行为处事仍是乖张反复。可他对弱者存一丝悲悯之心，见到强者也不与之争强好胜，面对血腥残暴之事也只是嗤之以鼻，不再为之所动，更不会再想去搅上一棍。

自钟子灵死后，没人约束他，他也时常会为了找点乐子，与人斗嘴，饮酒偷盗，可他几乎不曾害过无辜之人的性命。

龙愈早已不再执着于杀人为乐。

还有今日饮下的那一杯问心水，他的心中只剩点钟子灵教化不了的酒肉之气，连一星半点的腥气邪念都无了。

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变了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