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七百年前, 钟子灵在龙愈面前弹过琴，差点也是要了他的命。

那时，龙愈的老仇家西海龙王得知钟子灵在游冥山上没杀了龙愈这个祸害, 反倒还收了他为坐骑，心中忿忿不平，扬言要亲自质问钟子灵, 将龙愈正法。

可不料，没等西海龙王找钟子灵来讨个说法，钟子灵便押着龙愈亲自到西海道歉。此一举, 把四海都给震惊了。

“跪。”钟子灵道。

龙愈来之前刚被钟子灵打了一顿, 看了眼他一眼，心中忌惮，只好不情愿地在仇家面前跪下。

钟子灵：“磕头。”

龙愈闷哼了一声, 朝龙王有气无力地磕了十个头。

钟子灵：“认错。”

龙愈憋了一口闷气，将自己偷盗西海桃花酿，豢养人鱼等罪过一一报上，还将三万年前断了西海龙王的那只龙角奉还上了来。

若只是到这种地步，西海的人自然还不会轻易饶过龙愈。

当即，钟子灵没给西海多一句不服的机会, 又当着所有人的面, 二话不说, 用绝云剑将龙愈半身的龙鳞剔了下来。

拔鳞，是龙族最为重的道歉礼节，其痛楚不亚于抽筋断骨。寻常龙少几片鳞都得休养数月, 何况还是用绝云剑剔下来的。

龙愈是条野龙，钟子灵强行用龙族的礼节逼他道歉，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鳞出丑，已是咬牙切齿。

哪知钟子灵剔鳞之后，又淡淡撂下一句：“从今往后，龙愈与西海两清。他由我管教，若再有什么过节，都算是我与西海的过节。”

战神放话后，整个西海鸦雀无声，无人敢在他面前多言一句。

这样一句话，惹得他跟钟子灵的关系不清不楚。

不清不楚也就罢了，反正他被钟子灵收服签订主仆生死契一事，早成了三界的笑话。

可钟子灵愣是把这件事给做绝了，让龙愈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将他这么几万年来西海树立的威名一扫而空，还让所有人都把他龙愈当成他钟子灵的小宠物了！

回去之后，龙愈因剔鳞之痛下不了床，气得一个眼神也不想多给钟子灵。

足足半个月，钟子灵也没劝他一句，始终是那副冷而无谓的模样，将药按时放到他面前，也不管他吃没吃。龙愈见到他这般模样，心头更是气不过，宁可流血亏空，也不肯吃他送来的药。

半个月后，新的龙鳞没怎么长，甚至还掉了几片，龙愈的灵力也随之减弱了不少，再耗下去，怕是命都得没了。

后来好像是楚丞送来了一把叫濯流的琴，又拿来了一本琴谱，说是对治愈拔鳞之症有奇效。

于是钟子灵闭门不出，与龙愈同处一室，弹奏了七天七夜，逼着他听了七天七夜。

龙愈的新鳞片倒是长出来了，可差不多把体内胆汁也吐得差不多了，头晕目眩，双耳发鸣，又缓了半月才缓过来。

事后，钟子灵也没一句道歉，只是故作淡定地说了句：“我弹得是不大好。”

龙愈那是头一回听见钟子灵对自己有服软之语，莫名被气笑了，将这一个月来的气恼都抛到了脑后。

何止是不大好！

明明看着是那么一个玉树临风、衣袂飘飘的高阶修士，怎么能弹得出那么难听的曲子来！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加上他过于刚硬冷峭的灵力，听得人简直是遭罪！

从那之后，龙愈都得提防着，怕钟子灵再碰些乐器，若是看到有人送来什么笛子、琴、琵琶、鼓之类的神乐，统统都藏起来或是丢出去。

哪知现世的钟

子灵还是……

小钟子灵望见龙愈劝阻，眉头皱了皱，望着周围人的反应，收回了手，道：“我弹得是不大好。”

龙愈一怔，也不由得笑了一声，不知为何，再听他这句口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心中不住一番动容。

凤影嗤了一声：“头一回听到有人能把琴弹得如此骇然的，既是难为你，也是难为我们了。”

凤痕无奈勾唇，有些凝重地看着织愁，自嘲地笑了一声：“看来天界所传，也不一定属实，是我多虑了。”

龙愈看着眼凤痕的举动，愈发觉得蹊跷。

凤痕又望着外头：“天色不早了。”

凤影颔首起身，打算跟师尊回大祁山。

“这才二更？两位凤兄这么急做什么？”

龙愈又偷偷拉过了凤影，低声打探道：“小啾啾你且说实话，你师尊的心里这些年来是不是一直惦记着一个人？”

凤影一愣，听出了龙愈这话里的敲打，推了他一把：“你胡诌什么？我师尊是凤族长老，素来端重德高，除了凤族上下和……我这唯一的徒弟，他还能惦记谁？”

龙愈笑了：“你涅槃出世不过才五百年，你能知道些什么？我家主人的前世虽脾气不好，但论样貌，论修为，论美名，三界之中莫过于他的，反正倾慕钟子灵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看你的师尊，心里八成就惦记着我的主人，不然他怎么会——”

不然怎么会与钟子灵穿得如此相似，谈吐气质如出一辙，又弹奏以为是钟子灵所擅长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