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愈伸手去抓住了他的肩, 就将他拎了起来:“小主人,你打碎了我的酒,还想跑?”
他一低头, 见他脚下还在流血,正要问他疼不疼,哪知钟子灵一转身, 一道金色的剑气就横飞了过来。
龙愈当即一躲,被逼得松开了手。
那道剑气压根没用他几分灵力,可好歹是绝云剑, 龙愈一路逼退, 闪避了数十米之远,脚下院子里的石砖都被他震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他抬起一只脚来,吹了吹靴子上的灰石, 抬头没好气道:“小主人,翅膀硬了啊,敢拿绝云吓唬我?”
绝云并未完全出鞘,刚才那一道剑气,只是绝云剑感受到了钟子灵内心不平,护主而发。
钟子灵没有解释, 将绝云死命摁住了, 藏到了身后, 凝着脸问:“小黑,你方才为何要对爹爹说那样的话?”
“你都听见了?”
龙愈一顿,死不改口:“你既然听见了就算了, 我爱说什么说什么,况且我说的也没错。”
龙愈不过是嘴硬,往前缓缓地往钟子灵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踩在碎石上的步子都不由得放轻了几分。
明明钟子灵什么也没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解释了起来:“就不说这次魔界提亲的诸多蹊跷了,当时赤焰熊尊出现在仙华门时,我就起过疑心,仙华门和仙兽谷的结界那么厚,魔障之物若是无人牵引,根本就进不来,赤焰熊尊的魔气更胜于一般魔,必须是有人为他引的路。在圣水庄那次,我见她喝问心水时犹犹豫豫,而且不止一次,我都在她身上——”
“她是我四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钟子灵冷声打断了他的解释,没有过多的情绪,却容不得人动摇半分。
龙愈顿住了脚步,没再往前,勾唇嘲了一声:“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凭什么就认定她与魔界就没有勾结?我可是龙愈,是人是鬼,我看一眼便知。”
眼下把他逼急了,他就将话给挑明了,直接将“勾结魔界”的罪名安在了钟采兰的身上。
钟子灵听到这个罪名,嘴角也愈发往下沉。
龙愈歪头一嗤:“只问你一句,你信我还是信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经过脑子,说出来的时候轻巧,可说出来之后,又觉得十分后悔。
万一,万一钟子灵当着他的面说他更相信钟采兰,那不是显得他很没面子,很自作多情?
钟子灵眼眶微紧,还是坚持道:“四姐品性端良,与人为善,她也从未害过什么人,你不该如此残暴,让爹爹杀了她!”
龙愈听罢,挑了挑右边的眉,脸色渐渐凝固住了,从眼底抽出一丝深重的戾气:“残暴?得,你四姐品性端良,与人为善;我就是残暴成性,与人为恶,一天到晚喜欢泼人脏水是不是?”
说到底,钟子灵还是从未信他,前一世如此,这一世也是如此。
前世对他说的那一句“不可救药”,此刻又在耳边徘徊着,真是可笑。
他名声太臭,的确是不可救药了,偶尔想做点好事,反而会讨人嫌弃。
说来他早悟透了那个道理:坏人从良可要比好人学坏难多了,不光得把自己那颗黑心里的脏水都给洗干净了,更难洗干净的,是他人眼中根深蒂固的成见。
可三界之人对他的成见深,他从来没当回事,他一向一个人无拘无束惯了,偶尔犯贱,还喜欢听人骂自己几句。
可眼前这个非要拉着自己签订主仆生死契,在牧琴娘娘面前说要对自己负责到底,亲手给自己灌下那么多涤心水的人,没想到还是如此!
他会变成这
样邪不邪、正不正的模样,还不都是因为他!
亏得他这大半年来费尽心思陪这小孩玩、尽责护着他,以为往后的日子真能与他好好相处。
若是前一世的钟子灵对他如此,他没有希冀,也就不会这么在意。
可眼前的小钟子灵凭着一副乖巧可爱,与自己朝夕相处,不知从何时起,他都不曾发觉自己在他身上已放了那么多寄托。
龙愈身后突然刮过一道猛烈的阴风,逼得钟子灵直挡住了眼睛,一旁池水中的前缘花只抽了几片嫩芽,全被风给吹蔫了。
钟子灵直往后退了几步,又被这阵风无力地挑到了院子的墙角上。
这阵风刮了许久才停下。
钟子灵咳了咳,艰难地睁开眼睛,正欲说话,只见龙愈一掌贴墙,另一只手捋起了他的下巴,用膝盖将小人死死地堵在了墙上:“要不是你是钟子灵的转世,我又信了天帝老儿和楚丞易弥那帮人的邪,才会下凡来陪你!”
钟子灵见他凶戾之相毕露,皱起眉,愣是将眼眶里打转的那几圈湿润都咽了回去,强撑着身子问:“若我不是钟子灵的转世呢……”
“若你不是钟子灵转世,当然是爱谁谁,我犯不着管你这个又蠢又笨的小屁孩!管你家的这堆破事!”
绝云与主人心灵相通,能听到钟子灵心里的怨愤与悲伤还有隐忍,此刻愈发躁动,想要出鞘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