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灵狠狠掐了一把, 不是梦，才去从他手里怔怔地接过了那个红包，攥在了手心里。

鹅毛般的雪花乍落, 飘落在黑衣上，渐渐将龙愈与那夜色分了开来，变得真实起来。

龙愈吹了吹石阶, 掀开黑袍，靠在他身边歪歪斜斜地坐了下来。

钟子灵还是有些恍惚，不敢直视身旁那人的脸, 面无神色的低下头望着红包, 心中的波涛不知已来回翻涌了多少。

良久，他才问出一句：“你为何又回来了？你不是说……”

龙愈别扭地咳了两声，“除夕是下界凡人最为隆重的节日, 我下来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

“哦。”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两人忽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望着眼前的雪洋洋洒洒，石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钟子灵便假意没把心思放在龙愈的身上，侧身脱下了自己的狐皮氅，盖在了小阿涯的身上。

龙愈斜了这两孩子一眼，也哆嗦地打了个喷嚏, 搓了搓手臂：“别说, 这山上还真是怪冷的。”

钟子灵仍是不知该回答他什么。

孩子往往跟人熟得快, 疏离得也快。几月不见，任凭之前再亲的玩伴，都会变得生疏起来。

“就不想知道我给你包了多少压岁钱？不打开瞧悄？”龙愈搭着他的肩, 主动凑到他耳边吹风。

钟子灵这才有了反应，便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压岁包，生怕弄皱边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没有一文压岁钱，只有一张符咒。

“这符咒是什么用的？”

他将那符咒摊开来，邪风一吹，符咒忽然就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很快，钟子灵身子僵直，嘴巴便也不受控制地对着龙愈重复念起一句话来：

“好哥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好哥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好哥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好哥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好哥哥……”

龙愈也听不腻，足足等他念到口干舌燥，才肯撕下那符咒罢休。

冷风兜进口鼻之中，钟子灵一时嗓子都快哑了，他望着捧腹大笑的龙愈，满心的欢喜与无措一时之间都变成了无奈。

“小主人，看在你如此诚心诚意对我道歉一心求我原谅的份上，只要你说一句你肯弃暗投明，我就回来陪你玩几天，如何？”

钟子灵掐着嗓子，皱眉问：“弃暗投明？”

龙愈勾唇，指了指自己：“我为明，你四姐为暗。”

钟子灵：“……”

龙愈似是有十分的把握劝说他“弃暗投明”，双手悠悠地往后在地上一撑，本就不大整齐的领子撕开了一道，露出比霜雪还清瘦白洁的锁骨来。

“小主人，实话与你说，这些时日我闲着也闲着，就去魔界玩了一趟，好巧不巧，无意就夜樊和千面蝶的口中探听到了一个消息，你可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你猜猜？”

龙愈说得云淡风轻。

半月前龙愈擅闯九州魔界，直捣人家老巢，结果被魔徒发现，与夜樊交手，不慎落入人家魔界的陷阱中，十天十夜方得逃脱的糗事，他倒是决口不提。

好在是赶上除夕这天之前逃了出来，回万云之巅精心沐浴梳洗了一番，才下仙华山来陪他守岁来了。

钟子灵：“……我不猜。”

龙愈瞪大了眼，

吓唬他道：“说出来啊，怕是要吓死你。别说，当时连我都吓了一跳，本来还以为她只是寻常魔界安插在仙华门的细作，可没想到啊，钟采兰是魔族女祭司！魔界三大护法之一的女祭司，竟然潜伏在第一仙门十六年，受尽掌门和少主的庇护，啧啧，这般处心积虑，你说她不为暗，谁为暗？与她比较起来，我自然是处在明的那边。”

钟子灵默然，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四姐的身份。”

“你知道？”

龙愈一怔，顿时气得歪嘴：“你既然知道你不早告诉我，你还！”

害他在魔界白白蹲了那么多天，吃了那么多苦，回去还被易弥笑话了一番！

“可那只是四姐的前世，这一世她是无辜的。”

龙愈听罢，嗤了一声，气得头都大了半圈：“她无辜？钟子灵，你现世怎么这般拎不清？你该不会不清楚，魔是不可能进入轮回之道的，如她这般，定是用了什么邪术诡道，强行夺舍了他人之命轮回，等着有一日好将你们都灭了！你要与一只魔谈无辜，岂不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