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丞拘谨一笑, 觉得钟子灵气度非凡, 不敢直视:“仙长客气了,多谢仙长的救命之恩……敢问仙长法号,何方人士,又师从何——”
龙愈当即一跃上船, 挡在了楚丞和钟子灵之间,龇目对他道:“救你就救你了, 你这人的话怎么还这么多?我主人叫什么、从哪里来、师从何门何派与你有什么干系!若不是你碍手碍脚的,这三头水蛇早被降服了,就你这资质, 也想改行去修仙不成?”
就算是在记忆里, 龙愈也见不得他对钟子灵刻意讨好的模样,加上想起他后来所作之事, 实在是倒胃口得很。
何况于他有更大救命之恩的人是易弥。
他记得易弥当时是在湖底为了救楚丞被那水蛇妖所伤,一时之间无法恢复人形,怕吓到楚丞,故而确认他平安之后, 就躲起来去疗伤了。
故而楚丞一段时间一直误以为当时救下自己的人是钟子灵,可哪怕是后来他得知其中真相, 他也仍只是钟情于那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
“愈。”
钟子灵低呵了一声,龙愈才强忍住心头之气,跳到了船篷上,没再给楚丞难堪。
钟子灵虽不喜龙愈这般无理取闹,可直到后来走时, 他也并未告诉楚丞关于自己半点身份的事。
回家路上,龙愈嘬了两口江南春,心中爽快,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主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是哪来的钱给我买这么好的酒?莫不是你总算开了窍,肯学那些江湖术士收钱□□了?”
钟子灵:“多嘴。喝你的就是了。”
龙愈一笑,忽留意到一贯佩在他腰上的玉佩不见了,那玉佩是钟子灵从瀛洲带来的,应值不少钱,之前也从未见他摘下过。
八成是他为了过日子,把那玉佩给当了。
想在江南同凡人一样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花费,他们两人又不会做工,也没有生计可经营,可不得靠当些宝贝来换钱。
再说,要钟子灵舔着脸收替百姓除害的银钱,跟逼着他逛窑子没什么两样。
钟子灵此时余光瞟了过来,龙愈又故作无恙,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
“日后你随我伏魔除妖,不得再像今天这般吓唬人。”钟子灵冷声教诲。
“这事我可做不到,那书生我以后见一次骂一次,你可是不知道他看着斯斯文文的,心肠有多恶毒——”
龙愈又反应过来,笑道:“不是……你是说,让我以后随你一同去降妖?”
钟子灵颔首。
“你还没问我乐意不乐意呢?”
龙愈从后面看到他的嘴角隐隐勾了一下,他仿佛是笑了,如他在舟上的那一笑,不顾盼,亦奕奕生辉。
龙愈这会儿有些神魂颠倒了,觉得看得不够真切,又死皮赖脸地晃悠到了钟子灵面前,想将他的笑意看得更仔细一些:“你倒是问我句乐意不乐意,你问了,我再考虑考虑——”
哪知龙愈凑得太近,无意间就挨到了钟子灵的鼻尖,轻轻一触,寒风中的身子莫名燥热了起来,像是有一团火从鼻尖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了心窝子里,惹得他抓心挠肝。
钟子灵倒也没刻意回避,隔着这么近,反而将视线不吝啬地打在了他的眼底,缓声道:“那,你乐意吗?”
龙愈脸一红,立即往后退了小半步,心虚道:“乐意,乐意……我又打不过你,我敢不乐意么?”
他又呷了一口酒,觉得身上这股燥劲烧得更厉害了,一直到家中都未消退。
-
之后这日子,易弥每隔个半年数月就会来一趟江南与龙愈叙
旧谈天。
大多时候,龙愈也没闲着,都跟在钟子灵的后头降妖伏魔。自然,他偶尔还是得在钟子灵面前犯个混,故意惹他生气。
一晃,在江南的三年说过就过,以前颇觉得煎熬的日子,于此时的龙愈来说,仿佛只过了三个月。
“居然已过了三年了。”
龙愈知道,这是他与钟子灵过得最为平稳顺常的三年了。
之后这十年,便是天魔之战,祸结兵连,钟子灵疲于击退魔界大军,十年来睡个好觉的机会都没有,可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他不知日子过得这么快,究竟是好还是坏。
日子过得快一些,他便能早些修补好钟子灵的记忆,让钟子灵真正复活;可眼下这日子,实在是惬意得很,越是到了后头,龙愈越是舍不得,恨不得将每刻钟都省着过。
钟子灵见他难得多愁善感,不明白此刻他心中所想,擦拭着手中的绝云剑:“三年而已,往后日子还长。”
龙愈轻摇头,“日子是长,可——”
可未必便是就都是好日子。
“可什么?”
“没什么,”龙愈倒了倒起手中的空壶,对他楚楚哀求道:“主人,又没酒了。”
“烈酒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