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灵余光看向了禾东。
龙愈也沿着他的视线, 眯着眼看到了禾东。
禾东一哆嗦,哆嗦着将帽子遮住了眼睛,拔腿跑了回去。
当他一时冲动, 什么都没说。
风渐停了,云又开了,海潮蔓延上岸的爪牙也都沉寂了下去。
龙愈“噗嗤”一笑, 拍了拍钟子灵的肩, 也学着禾东故作无事般:“那我, 继续帮你洗衣服去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大抵能猜到自己的脸有多烫, 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钟子灵的手从他的肩上滑落, 忽又从后抓住了他的手:“进屋, 我与你有事商谈。”
“慢着慢着——”
钟子灵独自一人待了这么多天,不许人去扰他, 这会儿却又要喊龙愈进屋了。
龙愈也不知是好是坏。
龙愈是被他拖拽进去的。
进了观海殿的内室,龙愈难得安分地跪坐在席上,局促不安, 脖间也染上了一片红晕。
“昧火,你觉得是从哪来的?”
钟子灵一边淡淡地问, 一边添了屋里的新灯, 那火苗在龙愈的面前左右跳动, 刺目灼人,仿佛像那日在魔界黑衣人手中的昧火。
可钟子灵紧接着便上了金色的灯罩,没再让他觉得晃眼。
看他总算是收拾好了心情, 打算追究魔界那黑衣人的身份。
西海、魔界、万劫图、二哥四姐、黑衣人、还有魔王夜樊……
事到如今,连龙愈都觉得这些像人与事是一盘散沙,看起来是紧紧串在一起的,可从中却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那个引他们入画的人,是不是黑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对二哥四姐下手?
他们都还不可知。
如今唯一有的线索,便是那黑衣人手中使的昧火。
龙愈:“昧火是神火,宝贵得紧,三界操纵火术法的就那么几家,一些门派招收弟子时,便会吹牛说自家有昧火,也有一些门派为了避人耳目,明明有,却说没有。可我看真有能耐操控昧火的,也只有大祁山凤族。”
钟子灵皱眉:“何以见得?”
“凤族是神族嫡传的火系仙兽,凤族涅槃时周身燃烧的火,都是昧火。若论纯度,自然是凤族体内的昧火最为纯正。你我都与那人交过手,知道那昧火的厉害,不像是寻常修真门派会有的。”
钟子灵:“可他那日用的是蜡烛,并不是从体内运出的火。会不会他是向凤族借的昧火,此人只是跟凤族关系密切而已。”
“唉,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龙愈又说:“要不,我们去大祁山查查?或许那黑衣人就藏身在大祁山中也未可知,何况我们在那还有老相识,凤痕凤影师徒可以相助——”
钟子灵轻摇头,抬眸道:“你怎知,他们就不是黑衣人的同伙?”
龙愈被吓了一道,“不会吧,他们两师徒,做的都是些正经事……看着如何也不像是会跟黑衣人扯上关系的人。”
“几次交手下来,黑衣人深不可测,善于变化,你也是知道的。我们除了彼此,不可轻信任何人。我看此事须得再谨慎为好,等他再败露出马脚不迟。”
反正如今,除了龙愈,钟子灵也没有什么再可失去的了。
而那个黑衣人几次三番针对的都是自己,屡次对龙愈手下留情,这样也省却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可龙愈听他说“我们除了彼此,不可轻信任何人”,心微微一怔,望着他,莫名难为情地呛了起来
。
钟子灵见他如此,就将自己手中的一杯茶递给了他。
龙愈见那茶杯是他刚刚喝过的,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唇印,忽然呛得更厉害了,索性解开了自己腰上的酒壶,畅饮了一大口。
不知是这酒太烈,还是龙愈喝得太急,喝完之后,他有些上头。
好像有几分醉了。
观海殿的白昼与四季变化,都与下界相同。
龙愈微眯着眼,又瞧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方才你我在外头斗了几招,没想到竟过去这大半天的功夫了,怪不得把禾东吓成那样。”龙愈醉醺醺地感叹,望着钟子灵傻笑了笑。
钟子灵颔首,伸手又将彼此中间的那盏灯给熄灭了:“歇息吧。”
“好。”
龙愈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目光只要一避开钟子灵,便也觉得没醉到那个地步。
“外头的地太潮,今夜留我屋子里睡吧。”钟子灵缓声道。
龙愈一怔,脊背湿透了一截,生怕是自己又醉了,连头也不敢回,挥挥手说:“无妨无妨,我哪有那么讲究,话说你不是想一人待着么,我还是走了好了……”
身后,钟子灵的脚步又近了几步。
他的手掌忽然从后靠近了龙愈的腰。
龙愈能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可钟子灵没有触碰道底,像是贴着自己腰擦过去的,手掌与腰,似乎隔着一道薄如蝉翼的防线,想靠近,却不得靠近,惹得他心痒。
他的心是骤然要停了。
钟子灵的鼻息却重了几分,最后将手指嵌入了他的腰带,轻轻一扯。
龙愈的腰带被轻巧地松了开来,慌乱抬头,只见钟子灵手中拿的却是自己佩在腰间那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