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瑞雪碰上了上元佳节。

彻夜雪纷纷, 一早起来, 积雪已没过了脚踝。踩在雪中，沙沙作响。

钟子灵才起身不久，外头就有人敲门。

是隔壁的程旭柏送来了两碗热乎乎的元宵。

“易弥的伤病这几日已好了许多，我也没什么可酬谢的。今天元宵, 这元宵是我亲手做的, 凡世俗物糙了一些，可还算是新鲜, 拿来给您和龙仙君尝尝。”

钟子灵颔首，面无表情地一手接过了一碗元宵，淡淡问：“什么馅的。”

程旭柏万万没想到这个三界战神还如此近俗, 也不真似传说中的那般清冷出尘，还会在意元宵是什么馅的，忙笑着答道：“今年都是肉馅的。”

狐狸爱吃肉，所以他今年裹的全是肉馅的元宵。

“多谢。可我喜欢吃芝麻馅。”钟子灵一本正经道, 也不给人留情面。

“啊？”

程旭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下次, 下次元宵节我一定给您做芝麻馅的。可下次, 我应当也不在人世上了，要不我过会儿就去前边街市上买点芝麻, 磨了沫就去包点芝麻馅的来。”

龙愈此时还在榻上酣睡。

程旭柏走后, 钟子灵便稳稳地端着那两碗汤圆，穿过院子，回到卧房中, 将那元宵搁在床榻边。

他本不想吵醒他，可见天冷，这汤圆会冷得快，就轻拍了拍龙愈的肩，将他唤醒。

“上元节，吃元宵了。”

龙愈打了个哈欠，这天越冷，他就同条入了冬的懒蛇，越舍不得离了这被窝，恨不得能一天到晚都躲在被窝里缠着钟子灵取暖。

他又将被子蒙上了，还未全醒，哑着嗓子道：“程旭柏送的？”

“嗯。”

龙愈翻身，嗤道：“起不来吃——”

钟子灵思量到他要睡回笼觉的，又拿指轻弹了弹他的脑门。

龙愈皱了下眉头，睁了一只惺忪的眼看向钟子灵，暗暗勾唇道：“你喂我，不然不吃。”

钟子灵见他如此娇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害喜了。”

念叨着，他还是将其中一碗元宵端了过来，另一只掌心贴着他后脑，往枕上托了托。

他舀了一颗元宵，吹了吹，怕这元宵裹得太大，躺着的人吃容易噎着，咬了一半，将剩下的那半颗顺着汤勺滑到了龙愈口中。

龙愈“哈哧”了一声，埋怨道：“烫嘴！”

钟子灵倒是未觉得这元宵有多烫：“搁着有一会儿了。”

“是这勺子烫，瞧把我嘴皮都烫破了——”

龙愈扒拉下自己的唇给钟子灵瞧。

钟子灵笑笑无奈，将元宵放进自己口中，似是没打算再喂他。

龙愈又不甘心，攥着钟子灵的衣袖，笑了笑：“好主人，再喂我一个呗。”

钟子灵垂眸，忽俯身，猝不防地将那口中没有咬破的元宵喂到了他的口中。

唇舌相抵，连那温凉的元宵都变得滚烫沸腾起来。

汤圆中的汁水被无耻的齿咬破，留了出来，龙愈尝着那味道，倒是觉得愈发烫嘴了。

钟子灵也尝到了那味道，才舍得拿开。

“可惜了。”

龙愈面色还有些羞红，慢悠悠地将那元宵咽了下去：“……可惜什么？”

“可惜不是甜馅的。”

钟子灵极浅地笑了下，又拿起那碗元宵想继续这样喂他。

龙愈忙爬起来坐到床边，夺过了那碗，心

虚道：“我自己吃。”

凡间入冬后，白昼就长了，且昨夜下了那一场雪，也没出太阳，叫人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只有夜幕降临时，华灯初上，这上元节的气氛才浓郁了起来。

龙愈摘了一捧梅花，歪歪斜斜地插在屋内的花盆里，望见街外的灯火，心生向往。

钟子灵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外头，梅花上洒着红光，隔着几道街，还是能听到男女老少熙攘的欢笑声。这一派上元佳景，最后又归于龙愈的浮影之中。

他是个喜欢静的人，可也从未觉得人间的繁华是如此值得留恋。

他剪了一朵烛花，又望着倒映在龙愈眼底的烟火，浅浅勾笑：“愈，我们出去赏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