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陆敬之自己也在想。

他和陆简兮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大概是从他幼儿园大班那会儿开始的，五岁多六岁的小敬之想听妈妈念故事书，而小学二年级的陆简兮想和妈妈一起认昆虫标本，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妈妈总是会留陆敬之自己看绘本，转而带陆简兮去研究昆虫。后来陆敬之也上小学了，陆简兮年年都拿三好学生，陆敬之却因为在自然科学课上看小说被老师请家长。再后来就是现在，陆简兮是中考全市第二名，直接就进了附中重点班，而他却因为物理化学成绩太差，还在挨着附中录取线蹦跶。

至于在那之前，两个人是不是和平共处过，陆敬之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从小学起，就没再和陆简兮姐弟相称过。陆简兮长得比他高，他就拼命喝牛奶运动；陆简兮参加物理竞赛拿了名次，他立马就往家里带全国作文大赛的奖状；陆简兮想要的东西，他想尽办法也要先攒钱买到；陆简兮喜欢的人……陆敬之看了沈斯年一眼，他就要走得比陆简兮更近，让陆简兮嫉妒。

他和陆简兮作对了快十年，久到他已经习惯了把她视为对手，而不是姐姐。

沈斯年不知道他脑子里在跑马灯，只是以为他在发呆，用笔敲敲他的头，“你和她对着干就对着干吧，总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去下注。物理化学加起来那可是150分，你能为你姐把这150分丢了，就不能为我拣点儿回来？”

“捡捡捡，我可不敢把您一个人扔附中去祸害小姑娘。”陆敬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要是上不了附中，陆简兮和沈斯年那可就多出大把的单独相处时间，自己能赢过她的地方又少了。

沈斯年回话前言不搭后语：“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

“？”陆敬之没出声，努力用五官向对方传递自己的困惑。

“两个人一起祸害我怕小姑娘吃不消。”沈斯年认真说。

陆敬之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就不该期望沈斯年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等陆敬之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耳朵时候，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走吧吃饭去。”沈斯年把书包收好，去领了一个零时占座的桌牌放上，抓着陆敬之的手腕把人带出去。

“想吃什么？”

“我想吃牛腩面。”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沈斯年笑笑，点了点头，“我也想吃，走吧。”

等吃完面回到图书馆，陆敬之真的开始认真的背书了。沈斯年又把他的化学练习册和错题本翻出来，对着错题认真的帮他整理复习资料，他想的很简单，剩下这点时间，要让陆敬之考高分是不可能的，只能先对症下药，尽可能地缩小他和别人之间的差距。

时间过得很快，等陆敬之背化学方程式背到脑袋开始晕的时候，天边已经能看到模糊的月影，沈斯年看他停下来盯着窗外，以为他饿了，便问他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

陆敬之并不饿，就是发回儿呆休息休息脑子，他看看时间，把放在桌角的巧克力摸到手里，空调吹了一天，已经冻硬了，他丢一颗给沈斯年。

撕开包装把形状奇奇怪怪的巧克力塞进嘴里，他问沈斯年，“你饿吗？不饿就将就巧克力补充一下糖分，晚点直接出去吃夜宵？”

“行。”沈斯年把巧克力吃了，又看一眼自己手头的错题本，“累不累？要不先讲会儿题换换脑子？”

“不用，基础打不牢你讲了我也不懂。”陆敬之休息够了，很快又进入状态。

沈斯年不再管他，陆敬之的错题整理得差不多了，公式套路写了好几张A4纸。他把资料夹在练习册里，一起塞回陆敬之书包里。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陆敬之的作文本，沈斯年无事可做，把他的作文本拿出来当消遣看。

陆敬之的字很好看，和他本人一样，乍看整体飘逸俊秀，拆开来一个个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暗藏的棱角和锋芒。沈斯年觉得方格本不适合他，陆敬之应该自由发挥不受局限，而不是按部就班。

沈斯年突然愣了一下，他看着陆敬之认真背书的侧脸，想他之前说过的话。

“既然全家人理科都这么好，就我一个异类，不如我就特立独行到底，做他们都不擅长的事，总比什么都比不上陆简兮好。“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把窗边认真背书的少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雾里，陆敬之脸上的邪气少了几分，看起来柔软又干净。

沈斯年趴在桌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回去翻他的作文，指尖停留在某一篇的结尾。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陆敬之，沈斯年在心里叫他。

希望你像这立根破岩的劲竹，永远不会被外界的风雨折损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