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下到地铁站里，忽然感觉到手机贴着腿震动，刘志驽摸出手机扫了一眼，又是侯泰强。-*---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

刘志驽捏着眉心，先深呼吸两次，再接起电话，问：“强叔？”

“你最好能回来一趟。”侯泰强开门见山，“咱们现在相当清净，开门就做正经生意，但是这个工商局和公安局成天来查，咱们都快没法开门了。”

这种事应该让他爹出面更好吧，难道他爹还是想让生活来培育他？刘志驽“嗯嗯”地答应着，问：“他们主要查什么？”

侯泰强的语气里也难得出现了一丝疲惫：“查咱们的女服务员。前一阵扫黄打非，一条街的保健按摩馆全部勒令整改，现在他又查，肯定中间有事儿。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来。你以后管这个，一直不出面也不行。”

“明白了。”刘志驽说，“麻烦强叔你先应付着。他们愿意吃饭就出去吃，不愿意吃饭就这样。咱们不能安排节目了吧？”

侯泰强的回答是一声嗤笑。刘志驽会意，也跟着笑了一声，说：“没有就算了。咱们也别上杆子送人头，叫人白抓一个现行，对了强叔，咱们的女服务员是正规的吧？”

“那你看。”侯泰强稍微迟疑，又说，“你另一个场子也见到了小白胖。听说这小子花钱挺大方。身边有时候还跟着小姑娘。要说是在小姑娘面前充门面？但是吧，这小子还去王夫人那晃了两圈。你要是还觉得这是你兄弟，就别等王夫人赶人。”

刘志驽迟钝地抓住了一个不是重点的盲点：“他有钱？他怎么会有钱？”

侯泰强干涩地笑了一声：“那谁知道。前后加起来也跟你说了好几次了。总之你自己想想吧。到底哪头轻，哪头重，是不是想为了有的没的破事把自己整得乱成一团。”

刘志驽明白他的意思。小白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以前在小团体里也是不怎么起眼的，现在突然出手阔绰，又是卖药，又是点酒，莫不是在他们这左手挣右手花，他的药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真的是谈虎色变的鹤广桥？

侯泰强不是没有警告过他。两年前就有这样的征兆。然而刘志驽总是选择性忽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混场子的，谁的脚底没有老泥。

场子是深黑不见底的一片汪洋。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都是在夜里讨口饭吃。普通的娱乐场所在最上面，他们在中间，吃点正常的虾米，再吃点见不得人的黑鱼。鹤广桥是水底深不可见的庞然大物，没有中间人从中牵线，普通人只能见到废弃建筑，运气好的话能见到专拍废墟的coser。只有深陷黑暗，才能见到行走于黑暗中的人。

鹤广桥不是一个组织，是连接老城区和高新开发区的一栋立交桥。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孤零零的两栋楼。原本要在这里划一块地方建个奥特莱斯，顺便带动周边地价，然而建到一半主管被撸了，项目叫停，构想中的奥特莱斯化作一片断壁残垣。

它的声名大振始于一场轰动绥吉的交通事故。一个女人深夜开着宝马撞在立交桥柱子上，车头一直凹进后座，整台车像一块大型磁铁。---报纸上只能刊载一地碎玻璃和完全变形的车辆，更细致的现场照片只有公安厅和交警支队留存。

新闻说是疲劳驾驶。但每个人都听过隐秘的小道消息，她是毒驾，神志恍惚，刚出门就180码撞在桥墩上，当场死亡。

最近几年鹤广桥收敛了不少。至少不在明面上杀人放火车匪路霸。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鹤广桥是绥吉的禁忌。

可是他能这样断定小白胖和鹤广桥搭上了吗？

刘志驽忍不住对着地铁站口苦笑。位于地下的地铁站口像是张开的大嘴，吞噬着无知无觉的人。别看他这样，他也是会珍惜发小的，虽然他的发小不像别人的发小来路那么伟光正，然而出身混乱的朋友也是朋友，对他来说，就和别人从小学一直同班到大学的朋友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小白胖在他的场子里混了足足十年。从他身高发育得像个成年人，就开始游走于各个场子。每一个场子都有一大把这样的人，男女莫辨，皮肤白嫩，身材瘦小，带着一串亮闪闪的耳钉，穿着带兜帽的大外套，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拉客，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大堆东西，只有想不到，没有掏不出。一直到他十六七岁，终于确定了刘志驽是他今生的大哥。

刘志驽瞬间下定了决心，说：“我很快就回去。强叔你先看着安排。要是小白胖不守规矩就把他赶出去。不用等着我回来赶人。”

侯泰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大概没有表示赞同，刘志驽只好当做没有听到，和侯泰强讨论了几句场子的日常工作。现在生意是真难做。小城市没什么新鲜人口，都是些熟悉的混混来来回回。现在再怎么清白，也曾经是灰色地带，有污点的过往总会被人拎出来敲打，逼着他重操旧业。没出事一堆人来分钱，出了事把他往外一推。他应该想个办法把这块烫手山芋扔出去，有点资本再慢慢盘回来。

雨点飘到他手上，刘志驽赶快钻进地铁站，并以“信号不好”为借口结束了通话。上海太能下雨了，总是潮乎乎阴沉沉冷飕飕，连心情都变得很压抑。唯一的好处是刘适择总不会让他顶着大雨去赶飞机。

虽然说着要让他立刻搬走，却没有朝他索要钥匙。刘志驽自己开门，心怀叵测地溜进房间。本应该领取福报的刘适择居然提前回来，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认真地阅读着哈达般垂到地上的说明书，时不时根据说明书的指点戳两下茶几上的小方盒。刘志驽看了一会儿，问：“这是啥？无线收音机？“

“人工智能。“刘适择心不在焉地回答。

“啥是人工智能。“刘志驽说。

刘适择叹了口气，从说明书上抬起头：“你知道T猫精灵吗这是我们公司新开发的产品。名叫小可爱。和T猫精灵是一个类型的。”

看他语气镇定，并没有提起一堆糟心烂眼事的迹象，刘志驽坐到他旁边，拿过“小可爱”来回打量。不过是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说沉不沉，说轻不轻，表面是灰色磨砂塑料，下方一圈触摸玻璃屏。他在手里来回扔了两下，说：“没感觉有多可爱啊。”

刘适择不快地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把“小可爱”抢回来，说：“不是外形可爱才叫可爱。家里没有T猫精灵，或者小度之类的吧。这个可以拿回家。”

刘志驽把“小可爱”放回茶几上，说：“我们哪能有这么高端的玩意，要是不跟你在一起，我这个乡下人哪能见到人工智能。”

刘适择不接梗，重新对着说明书研究。刘志驽问：“这东西都能干啥？”

作为回答，刘适择戳了一下机身按钮。盒子里发出一个故作可爱的萝莉音：“你好哦，主人，我是你最最可爱的小可爱！请问主人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效劳呢？”

刘志驽骇然盯着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终于说：“怎么是这个动静，酸唧唧的。给我换个美女的声音。”

“这个不着急。”刘适择说，“有男声、女声、萝莉音和正太音。有兴趣一会儿可以设置。这个萝莉音是系统默认的。你想让它干什么呢？”

“干什么……我想想啊。”刘志驽搓搓手，“小可爱，给我整点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