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很接近现实，不算某些失败品，比如孙延唐的，大多数幻境，就是因为像极了现实却有着相悖的规则才让人迷失其中。
金钱、权势、美人、美酒，什么都可以有，但什么都不是真的。
所以幻境才能迷惑人们。
但并不是所有幻境都是美好，因为并非所有人渴望的都是美好。
比如江天一。
江天一的幻境是什么样的？
在里面，从舟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缓慢而平稳的心跳。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要冲出几声无意义的叫喊，就像是失去了语言的人在向什么东西乞讨自己的声音。
明明是最平静的东西，却压抑着无穷的力量。
沉默中慢慢扭曲变形，然后爆发，这是现代人的愤怒。
现代人表面上都是一张美丽的风景画。
“你倒是挺会伪装的。”他评价，被评价的对象笑了笑，没有接茬。
江天一摩挲了下食指中间的一节，若有所思地靠近从舟，略带着笑意问：“你在发抖？”
平静的湖面被惊动，掀起的涟漪只是摇了摇荷花的残叶。
表面上，从舟只是掀了下眼皮子，然后垂眸看自己的双手：“一直是这样。”
“你去检查一下，别是什么帕金森的前兆。”江某人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从舟凉凉道：“乌鸦嘴。”
“让让，坐过去点。”
“他们快来了？”
“嗯，”江天一的声音听上去挺高兴的，“让你看看幻境的另一个用法。”
“什么？”
“虫洞。”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发出动静，吱呀一声，从后面探出个美人来。
来者身材高挑，体态丰腴，五官很有攻击性，画着素颜妆，但看上去还是很艳丽。
“陆茜年，三淼集团首席执行主席的秘书。”
三淼集团是水家的家族企业。
从舟心中有数，点了点头，起身，伸出手：“从舟，幸会。”
大美女一愣，才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等坐下时江天一已经憋不住脸上的笑。
对面的大美女将散落的额发撩至耳后，温婉道：“小朋友客气了，朋友见面，不用那么正式。”
从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局促。
这下子江天一没憋住笑岔了气，好歹才收住。
陆茜年也半捂着嘴笑：“新朋友倒是一位小美人。”
听见这话，江天一收了收笑，清咳两声，道：“你眼神真好。”这样也能看出来他长得不错。
从舟这回终于没忍住，拿胳膊肘愠怒地顶了下江某人，问：“你刚才还没说虫洞是什么意思。”
这回是大美人接茬：“虫洞是幻境拥有者之间的一种协定，用来连接远距离幻境的，作用跟虫洞差不多。”
“幻境拥有者？”
“也就是幻境主人，没有固定的称呼。”
从舟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两种叫法都名字太长，说起来麻烦。
“陆小姐的幻境是……”
陆茜年的神色一僵，很快恢复了先前温柔的模样。江天一替她答道：“幻境都差不多，有自身因素，也可以使不可抗力。”
从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先说这个，但听到他下面的两个字，就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了。
“色/欲。”
这两个字很容易让人透过有色眼镜去看。
从舟安慰地笑道：“原来幻境是七宗罪吗？”
嫉妒、暴怒、色/欲。
他这么说倒是有些凑巧，但气氛好歹缓和了一些。
从舟和江天一没有打算对他人的过去刨根问底，陆茜年却是摇了摇头：“这倒是有意思，但你待会儿还会看到别的。”
“至于我，形势所逼罢了。毕竟有一大家子要养。”
后来从舟才知道，她这一大家子是真的大。
说完，门口又传来动静，接着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大周日的还让不让人睡个懒觉了？！”
周日还在上课的翘了课出来的从某人神色淡定，喝着茶，余光关注那个凉得发光的灯泡。
不对，是头。
来者有一个会反光的脑袋，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一身连帽衫，就差一块滑板就能上街去当最靓的崽。
“小林，你真的不是约架被打扰了。”
少年噎住，维持着那个动作僵硬地扭过脖子看似笑非笑的江天一。
“江哥，”少年讨好地笑，“教导主任他年纪大了，别打扰他老人家了。”
江天一笑着看他，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对从舟介绍：“林成雪，高中生，住安平江县。”
安平江县，以一条江命名的小县城，和江家祖上有一点渊源，这也是肖归松经常调侃江天一家里有江的来源。
有矿不算什么，有条江还真的是牛/逼/大发了。
“他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和尚，后来就没有蓄发了。”江天一补充，林成雪的视线也终于落到从舟的身上，前一刻还懒洋洋的少年，下一刻立马就精神了：“这位是……”
“从舟，新人。”从舟还是礼貌地握了个手，这回他们也习惯了，江天一也就没笑，只是让林成雪坐下来。
林成雪一坐下，就从桌上抓了个水果吃，问：“江哥，你又要带新人？”
从舟被这句话吸引了好奇心，转头去看。
只见江天一摇了摇头：“暂时不回太阴，挂名也不去。”
太阴？
从舟将这个词记在心里，又听林成雪抱怨道：“你真的不会去？没你管着那帮人做事都没有轻重！”
“出什么事了？”
“就先前老周那回事，险些就暴露在公众里了！你说，明明有人管着他们，怎么弄得跟个外国孤儿似的？他们是不是还要和国外那帮一样，整天整个都市异闻出来？”
林成雪听上去有一大堆事情要抱怨，是活得很不容易了。
江天一也没什么心思敷衍，只是听他讲，陆茜年有时候还帮提出一两个建议。
最后一个到的人从门口撞进来的，喘着粗气，满身黑烟，撞进来时帽子落到额前，遮住视线，站稳了才将帽子浮起来，露出下面一双不安的眼。
“哥！”穿着橘色消防服的青年开口，有些怨念，“我在演练！”
“哦！”江天一举双手表示抱歉，“那你现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