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图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嗯,衍生物顶了锅。”
“值吗?”
“能正式活在阳光下,在有些人眼里,是比命还值的东西。”
“那能活得下去吗?”他随口问,同时手疾眼快地将江天一拉进电梯之中。
外面的人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对话,疑惑了一下突然打开又关上的电梯门。电梯里的空间不大,站了五个人之后已经有些挤。两人挤在一块,站在最里面,又一动不动,等外面的人不再疑惑,江天一才回答他:“监狱里人多,反而好找食物。而且,找不到,监狱里的那些家伙也更容易被挑动。”
“人心挺好控制的。”江天一说话时的鼻息断断续续地捧在他的耳朵附近,脆弱敏感的防线很容易就奔溃,从而相信对方所说的一切。
他差点就信了。
人心挺好控制的,随时能够制造出一大堆和阮修索一样的人。
从舟并不同意:“人心多变。”
“但如果人心能够被监测就不一样了。”江天一笑着说,他只是对口一说,从舟的脑子里就闪过了一条新闻——‘震惊!安学科技竟然对人的大脑做这种事!’
安学、崇安、李学,还有水成文和峪方,似乎有一条线将这几个各自为政的公司联系在一起,但他不得其门而入。大脑在瞬间制止了他=深想,在理性与感性的边缘顺利阻止了他继续越界,但也因此,从舟的动作差点停下来,被江天一好歹拖住了,才没有直接撞上现实世界的东西。
他们这时候已经到了峪方科技的内部,他看着办公室中一大堆四处移动的死物,除了与幻境世界有联系的人之外,真正的人不能在这个世界拥有实体和影像,看上去倒像是恐怖片里隐去了身形的鬼魂移动东西。
“他们在这个世界也成了鬼魂。”从舟喃喃自语,觉得好笑,听到江天一叫他才回神,跟着同伴往峪方的技术部走。
二人站在技术部的门口,电脑上噼里啪啦冒出一大堆字符,他俩站了十来分钟,键盘的敲击声就没有断过。
然而编程语言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天文。
“可以听见声音吗?”他想听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我还没到能精细控制的地步。”江天一摇头,从舟看了之后便打算进去翻找一下。或者,是在入夜之后来看看。
“最好快一点,我的幻境只开一个小时。”这是江天一第二次这样对他说,从舟点头应了,即便是不知道原因。
二人在技术部转悠了一圈,并未有太多的发现,从舟停下来喘了口气,看了眼时间,过了大半个小时,也是在低头的瞬间,他才发现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叠企划书——“智能管家但以理”的企划案。
但以理,四大先知之一。
他被这个名字吸引,伸手准备去揭开,却突然被江天一一把扯过,跌跌撞撞跑进了厕所中。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大脑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天一却将他的嘴巴牢牢捂住,死死地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江天一突然解开了幻境,偷看了一眼厕所隔间外,见没人才带着他溜了出去。
“有人来了。”
“是谁?”
普通人他们当然不用在意,但在他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没有普通人。
江天一诡异地沉默一会儿,忽而冷笑,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从舟疑惑地看他,他这才解释:“是陆茜年。”
陆茜年是三淼的人,而安学是三淼旗下的子公司。那条若隐若现的线越来越清晰,从舟几乎是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去董事办公室。”
江天一看他一眼:“可以晚上来。”
但这不是晚上来还是早上来的问题:“有事情需要确认。”
他的目光难得坚定,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有回头的可能。
峪方作为一个体量中上的科技公司,对技术部的重视也是非同一般,于是……
他们将技术部设置在了仅次于顶头高管办公处的第九楼。
这虽然被许多人诟病,但对从舟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用了没多少时间就摸到了董事办公室。第十一层是执行董事,姜寄北的父亲姜决的办公处,虽说不是只有一个人的工作处,这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只有两三个影子在房间里晃。
从舟合上窥视的门缝,向江天一做了个手势,在那一瞬间,二人用极快的速度闪进了办公室之中,藏身在收藏柜之后。房间里的人听见动静,出来看的时候只有敞开的窗户,以及从外面疯狂刮进来的风。
从舟收了影子,但愿这些人会以为刚才极快的动静是风声。
他微微起身,企图看清办公室中的情形,本想丢出影子去探,却被江天一拦下。江天一摇头,从舟正疑惑,而接下来从电梯里出来的人正是陆茜年。
从舟瞥了眼江天一的脸色,不是很好。
在博物架后,他将人往暗处推,直到两个人都快与墙壁融合为止。
陆茜年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很有节奏感,这大概是女强人喜欢穿鞋子的原因之一,气势十足。从两个人的这个角度只能听见他人对话的声音,因此,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陆茜年没有四处看,就直接坐在了中央的沙发上,可见是挺熟的了。这时候有人递上茶,她没动。
“陆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会动什么小动作。”
董事办公室里出来了一个人,声音是从舟熟到不能再熟的。
江天一观察到,几乎是在那个人出声的瞬间,从舟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姜寄北?”江天一做着口型。从舟点头。
那边陆茜年又说话了:“你是何苦呢?”
姜寄北坐下来,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你觉得你还有后退的机会?”
姜寄北的两声“哈哈”噎在喉咙里,听上去极其奇怪:“我是没有后退的机会。但陆姐也不会有,为什么不走?”
“我还当你挺懂事的,最近看了太多幻想文学可不好,如果能活得那么随心所欲……”陆茜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感慨,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翘起嘴唇笑道:“我对人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姜寄北将自己的指关节捏得青白。
陆茜年将自己面前的茶水移过去:“不用那么累,你的手下都不给你上茶的吗?”
“我……我肠胃不好。”
陆茜年叹一口气:“所有孩子都是这样的,其实吧,我觉得还一家人活得整整齐齐比较重要。”
姜寄北接下来的动作躲在暗处的两个人看不见,他咬牙,从喉咙里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咔,像是猴子呲牙咧嘴的前状,双手紧绷,手指似乎是要按入肉中那般用力。
“是王叔那么说的?”
“所有人都有苦衷,你不是唯一的。那么不甘,也没有用。”陆茜年似乎是想感慨一下,但浑身冷硬的气质,却让她像是在威胁。很难有人想象出这个女人软化下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