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发现越抹越黑,只好轻咳一声,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个亲生父亲,只要不是父子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会对儿子下杀手,你被驱逐出来之后,正常情况下等你父亲消了气,他会把你找回去,这可能也就是那天我们在米西奈尔所看见的那队王城士兵的任务,但是卢克却赶在他们之前带走了你,并且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同时他又一直心软不忍下杀手,证明下命令的另有其人。”
加利维尔此时也听出了端倪,说:“并且是一个能够驱使他,而且他有把柄握在对方手里的人,你也说了,你母亲来自大家族,那你舅舅的地位自然十分尊贵,可他却成了现在这么副落魄的模样,还被逼着要杀死自己的亲外甥,一定有什么人操控着他。”
卢普斯听完,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和他有着这样的非杀不可的仇恨,他被关在庄园里十五年,认识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什么仇人,难道是休伯特先生的亲人想报仇么?可休伯特先生的出身十分普通,家族里不可能有着能够驱使一个贵族成员替他杀人的能力,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卢克提着一只鹿回来了。
阿芙拉看清卢克手中的东西后,惊得连连后退。
“这是什么东西!?”阿芙拉说。
“今天的晚餐。”卢克说。
阿芙拉此时如果手能动,她只想捂住自己的脸,“我是说,你为什么要用它来做我们的晚餐?”
卢克故作凶狠地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这么大一只,比那些野兔和兔鼬可管饱多了。”
阿芙拉无语地说:“让你吃狼肉的话你也会这么想吗?”
“如果我能搞得到一只狼,又有什么不能吃的,只是狼通常都成群结队出没,不太好对付。”卢克冷淡地说,随后瞥了一眼看着他的卢普斯,“这只要是不能说话,我早把它吃了。”
卢克就那么在阿芙拉和加利维尔这两名鹿人面前,将小鹿剥皮洗净后烤了,这对阿芙拉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对于亚民来说,他们对于和自己同源的动物都会抱有一丝关怀和尊敬,尽管各自是人和动物的分别,但总的来说亚民和同源动物间还是会有一些联系的,因此不管是在打猎或是出游时,碰到了同源的动物都会刻意避让开来,再不济也不会吃它们的肉。
但眼前这个狼人,丝毫没有出于对阿芙拉和加利维尔族系的尊重,直接在他们面前就把那小鹿烤了,而且烤得实在是……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阿芙拉努力不去看,但光是闻着味道,她那饿了一天的肚子就不停地发出抗议。
卢克烤完后,割了一整只鹿腿丢给卢普斯,又分别切了两块腰上的肉放到阿芙拉和加利维尔面前,自己则抱着另一只腿大啃特啃起来,卢克吃东西总是很香,仿佛每一顿都是饿了很久,再难吃的食物也能被他吃出山珍海味的待遇来,阿芙拉不止一次地觉得他哪是贵族的作风,简直就像卖肉的屠夫。
卢普斯看着眼前那只烤好的鹿腿,又看了一眼两个鹿人,微微低头,说:“失礼了。”接着也大快朵颐起来。
阿芙拉和加利维尔也实在是很饿,只是他们实在无法下嘴。
“吃吧,矫情什么。”卢克吃到胡子上满是油星,不屑地说,“动物就是动物,又没让你们吃人肉,前几天吃兔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想过兔人。”
最终那一顿晚餐,阿芙拉也只是尝试性地吃了一点点,也就是用牙尖撕下那么一小块肉而已,她没敢仔细嚼就赶紧吞了,而加利维尔则吃了一些,不过也不多,总之他们两人都饿了肚子。
吃完后,卢克躺在木屋中的床上满足地剔牙,这屋子里桌椅床柜一类的家具倒是很齐全,只不过都因年月太久加上受潮,都生了厚厚一层霉,卢克躺的床上还铺着一些烂棉絮,原本阿芙拉想躺上去的,但上面的腐腥味实在是太重了,阿芙拉严重怀疑上面躺过死人,最后她还是选择窝在火堆旁。
阿芙拉突然开口:“你准备这样绑我们到什么时候?”
卢克想也不想地回答:“什么时候把你们杀了,什么时候就不用绑着你们了。”
阿芙拉说:“你只是说说而已,你根本没想杀了我们吧。”
卢克从床上一跃而起,眼神凶狠起来:“谁说的?”
卢克又做出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阿芙拉被吓得住了嘴,加利维尔却接着说:“我们都这样认为,你根本没胆量杀我们,你没有杀过人。”
卢克被激怒了,他想证明点什么,拿起短剑就冲了过来,抵上加利维尔的脖子,然而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非常轻车熟路,众人也都看得轻车熟路了,不太紧张,但刀架在加利维尔的脖子上,他本人还是有些虚,他壮了壮胆子,抬起眼,直视着卢克的眼睛,说:“我说对了,所以你生气了,你就是不敢!那天你本来在林中小屋就可以杀了卢普斯,可你没有,那天你本来在树林里可以就那样冻死阿芙拉和卢普斯,你也没有,好几次我们半夜看见你举着斧子想动手,最终你都放了下去,你还敢说你不是不敢!?”
卢克愣住了,但加利维尔说得一点也没错,“我马上就杀了你们”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话说得多了,他自己都开始不信了,他原本是准备一下了事,随后回王城汇报任务,可他第一次就没有做到,第二次也没有,再然后又因为害怕身份暴露,捎带上了任务之外的加利维尔和阿芙拉,他总是想着明天再说,想着让这群小崽子们在死前过得好一点,却没想到一天天拖过去,他最开始的狠戾决心早已开始散去,面对着三个鲜活的生命,他根本无从下手。
卢克拿刀的手颤抖着,他深灰的眸子中闪着光。
加利维尔也很是害怕,他梗着脖子,鼓了十万分的勇气在与卢克对话,他想再这样拖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不如趁早逼他说出真相,卢克手中的短剑此刻随时都有可能划破他的脖子,但他还是想赌一把,于是他说:“你又犹豫了,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做不到的,你不如就放了我们,或者告诉我们你的苦衷,我们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闭嘴,闭嘴!”卢克如一根拉紧的弦崩断了一般,松开他跳了起来,用短剑指着他们,怒吼:“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个屁!”
近日来卢克一直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虽然狠戾,但也从未展现过大的情绪,但此时的他似乎也绷不住了,他们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样子,他额上青筋暴起,瞳仁紧缩,抽出铁斧就向着卢普斯劈了下去,卢普斯一直紧张着,见他攻击自己,一个翻身滚到了一边,而那铁斧牢牢地插进了卢普斯刚才所躺位置的地板。加利维尔见状吓出一身冷汗,简直比他刚才自己被卢克用刀驾着脖子还紧张。
“舅舅!”卢普斯喊他,“我知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究竟有什么原因,告诉我不好吗!你想想罗安达,想想她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做这种事会是什么心情!”
“罗安达!你不要再提罗安达!”卢克咆哮道,挥舞着铁斧就又朝卢普斯砍去,“我杀了你,罗安达就会没事了!”
“梆”一斧子下去,卢普斯翻身未及,那铁斧砍中它的尾巴,深深扎进地里,卢普斯本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狼嚎,它的尾巴被生生砍成了两截。
加利维尔头皮一阵发麻,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他一个翻身,在手脚被束缚的情况下竟跳了起来,一角顶上卢克的胸膛,卢克看见卢普斯的尾巴被砍断,整个人呆在原地,被加利维尔一顶,连连后退,撞在了墙上。
加利维尔一蹦一跳地跳到卢普斯身边,模样十分滑稽,但此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他看着地上的血,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了起来,颤抖着说:“你……你怎么样了……”
卢普斯痛地发抖,蜷缩着呜咽,阿芙拉则已经被吓傻了,她完全没想到卢克会真的伤到卢普斯。
卢克看着插在地上的斧子和半截断尾,脑中一片空白,他往前走出几步,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加利维尔刚才那一顶把他伤得不轻,但他全然没有在意,他走到卢普斯面前,突然双膝跪地,绝望地抱头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