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知桑笑了。
她一寸一寸地将自己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挑眉道:“那边?你要走那边?”这人怕不是个傻子?既然多拥有一世记忆,走原本的路线显然更有利于他们。
“是。”周绾琰看出了邱知桑的皮笑肉不笑,但还是屹然不动。
“行吧行吧。”知道对他根本难讲通,邱知桑说着便迈出了脚,落下时鞋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响,方向却是正好相反。
“你往那边去吧,咱俩就此别过,江湖上有缘再会啊!”
“邱姑娘邱姑娘!”
见状,周绾琰忙不迭追了两步。
邱知桑停脚:“又怎么了?”
“姑娘想走这边,在下自然没有立场阻拦……”
听见他又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邱知桑笑弯了眉眼,“那我倒是错怪你了。”
周绾琰的话一梗,愣了两秒才继续说道:“不瞒姑娘说,前几日在下向春来客栈的账房先生打听过,这边的路相对更太平一些。在下能理解姑娘不愿意冒新风险的想法,但选择旧路一切都会重演,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瞧瞧、瞧瞧,他又来了。
事到临头才说算什么不瞒。
只不过周绾琰说得也在理,她太了解那个人了,说不定换条路走反而能更快地让他露出马脚。
斟酌片刻,邱知桑将投向远处的视线转移到周绾琰身上,刚想挤兑他两句再松口,却对上他有些小心谨慎的神色。
眼前莫名其妙跳出昨晚的春菜粥中的两对咸蛋,邱知桑不自觉咽下了嗓子眼刚堆砌好的辞藻。
“行了——小女子可比你想象中的要贪生怕死。就听你的,走那边吧。”
邱知桑转头踩上另一头松软的土地。
*
她当真走了?
在昏暗的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房瓦下,一名年岁稍长的男人在屋子四角不放心地踱来踱去,隐约可见纷洒的灰尘踩在他的脚下,被情绪不佳的男人一脚踹飞、狠狠地砸在粗糙的棺材板上。
含着怨气的晚风推开了木门,“吱呀”一声,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
“邱家的!时辰到了,该下葬了。”
邱父脚底下一顿,朝外面大声回道:“哎!马上就来。”说完,他挤挤眼睛酝酿出一副悲痛的模样,出门时还背过身去遮掩地擦了擦眼角。
看得在外等候的几人连忙上前安抚。
“对了,这两天怎么没见知桑丫头?”其中一人疑惑道。
“那丫头啊。”邱父强撑起笑容,意有所指地往里屋摇了摇头,叹道:“我这女儿和母亲感情深,这几天哭肿了双眼,不好也不愿意出来见人,我这做父亲的……”
“都懂都懂。”“是啊,知桑丫头就在家里头好好休息,外头的事我们几家肯定要多帮衬帮衬。”
邱父感激地点头,继而和几人商讨下葬的事宜。
少顷,他借着再收拾收拾的托辞回到乌七八糟的屋子,合上门,他面目狰狞地握紧拳头,心底忌惮着邱知桑去告官,一旦如此他定会被官府抓了去。
他得想个以绝后患的法子。
……
今年大抵是个旱年。
打从过年起,老天便一直没有降雪,连雨水都少的可怜。
邱知桑煽动鼻翼,嗅出干燥空气中飞扬的尘土,忍不住从路边掐下一根杂草,衔在嘴上,脚下时不时踢飞一两颗石子。
她半仰着头,叹道:“真无聊。”
周绾琰含笑的声音
自后面响起,“姑娘,稍安勿躁,我们很快就到下座城了。”
“哦……”
邱知桑懒懒地吐出一个音节。
她起先怎么也想不到,走这条路会那么无趣。
正如周绾琰所说,这条路的确要太平许多,她徒步走了两天有余,别提有滋事找茬的人了,她连个鬼影子都不多见。
“无所事事可真累。”
邱知桑百般无聊地打望四周,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又赶了小半天路,终于让她寻到一家客栈。客栈不大,栈门口摆出几张木桌和条凳,上面斑落着几块掉漆的痕迹,悬挂在半空中的酒帘似乎刚修葺不久,上面提两行招揽客人的字词,风吹幌动。
两人刚踏进去,店小二便殷勤地迎了上来。
“里面请~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给我们上两壶酒,一碟小菜。”邱知桑摆摆手,随意找了一处坐下,道:“待会还要赶路,麻烦快些。”
“好嘞,两壶酒一碟小菜,马上就来~”他大声吆喝着,同时把搭在肩上的白抹布拽下来,为他们落座的桌子上抹了两圈。
很快,店小二托着两壶酒和小菜从后面出来,手脚麻利地摆桌,笑容满面:“两位客官慢用。”
邱知桑这才把四处乱转的目光收回。
面对桌上的佳肴美酒,邱知桑仿佛能听见自己肚中的馋虫在叫,于是她顺手取过酒盅,为自己倒了一杯,纯净的玉液在杯壁打转,醇馥幽郁的酒香直往她的鼻子里钻,邱知桑这些天紧皱的眉头倏忽一松,手一抬便要入口。
只不过旁边的目光太碍眼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