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稳稳停在门口,江宜南顶着Eve恍如实质的担忧目光走上飞行器
。飞行器已经设定好路线,江宜南闲着没事,打开光脑又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文件。
May也没闲着。实际上Eve监控权限给的很低,几乎不存在她监视周北清的可能。不过May倒是时时刻刻开着监控,主要是方便后期成绩核查。这一项权限让她得以将刚才那个片段单独剪出来,通过系统内邮件发送给了程洛。
因为上个副本出了那么大的故障,所以May私自扣除了他们那一组五个人的部分积分,兑换了系统内通讯和地图查询的功能,其他不说,至少在副本里还是能帮上些什么。说到这个,May其实隐约有些庆幸她的自作主张。毕竟她目前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枢纽三的服务器覆盖范围,而她的主程序和母程序都联系不上,假如她参照以往的情况与准则行事,很有可能这五人就在副本中迷失了。
“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
May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程序自发开始运行,计算着那个人是某一个人的可能性,以及对方行事的动机与模式。
虚拟形象的手指在撤销指令的命令上悬停了几秒钟,很快撤回。她点开邮件回复,看见程洛道貌岸然的回复:“不要偷拍。”May笑了笑,动手将这两封邮件的记录隐藏。
江宜南被她这一声笑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怎么。”May注意到研究所的相关资料,决定还是提醒她一句,“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看到所谓的A17号实验体时,她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做好心理准备,不要生气。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细软的亚麻色卷发,漂亮的浅蓝灰色眼睛,面颊因为长久不见阳光看起来非常苍白,却也为她添上了一分病弱的美感。她在几个研究员的帮助下穿上材质特殊的连体服,白鸽似的眼睛里写满茫然与犹疑。但她看过来的时候,这些情绪全部被阳光灿烂的笑容遮掩了,成了难以察觉的太阳黑子。
小姑娘温声向她打招呼:“您好,我是爱丽丝。爱丽丝·克劳文。我听说了,您是负责我的周北清周药师对么?”
江宜南点头。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May大概猜到江宜南心情的复杂来源于哪儿。
那本小说同样记录在她的数据库中。假如江宜南和林亦的对话可信度非常高的话,也就意味着那位“林奕”的原型同样存在于她的真实之中。按照她的计算,江宜南口中那个她真实见过的林奕大概率是一个年岁尚小的小少年,穿着研究院的制服,平常和外界接触甚少,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脆弱,面对外来的人依然能展露毫无保留的信任。
就和爱丽丝一样。
不过和林奕不一样的是,林奕是“夏娃”的造物,爱丽丝却是“夏娃”能力的来源。
准确来讲,爱丽丝即将成为“夏娃”能力的来源。
福特帝国历来奉行优生优育,只不过负责生育的成了那台技术成熟的培育机器,他们用他们认为最优秀的基因集合体制造了这批新人类的绝大多数,少数基因组合方案虽然不完美,但也因为较高的评定分数成为了新人类中的一员。由于帝国女性并不参与生育过程,换句话说,基于自然结合方式的基因重组不再可能,那么人工控制的基因选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初始基因样本到现在经过多次复制已经发生突变,不再适合用于培育,而选择新人类身上的组织样本中的基因进行培育,则有降低基因多样性的风险——虽说这东西已经被败的差不多了。
总而言之,他们从研究所名下医院中选出了数名冷冻到现在的“优质”女体,而且多半是因为种
种变故没有再继续支付冷冻费用的那种,关系简单,不担心对方索赔。爱丽丝是其中尤为优秀的一位“实验体”,只是“夏娃计划”进行到现在差不多有快半年了,这位大小姐才姗姗醒来。
没错,所谓“夏娃计划”指的根本不是生命研究所的日常业务,而是指代从古人类女性中选取一位或多位提供组织、基因等,再利用这些生物信息完成新人类的繁衍功能与职责。
江宜南在脑海里对这整个计划冷笑连连:“所以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么一份基因样本吗?连个备份都不做?而且近亲繁殖是一种非常不好的行为,他们这么自信不会有什么遗传病基因病什么的吗?”
May咳嗽一声:“你别忘了,他们是分批培育的,几种常见且较为严重的病症在胚胎期就已经通过给药浸泡等方式对这些病症进行防治了。”
江宜南笑眯眯地招呼爱丽丝,脑海里却在对May说:“那万一出现什么新的遗传病呢?”
May顺着她的思路联想计算了一遍,发现由于新人类基因库相对单一,一旦出现新的疾病,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甚至不用疾病,只要出现新人类短期内无法适应的环境变化,就足够这些狂傲的家伙们受的了。当然,新人类的工具毕竟多,或许能撑过这初期的自然选择也说不准。
江宜南并不知道这电光石火的瞬间May已经想了这么多。她收回心绪,轻轻抚摸着爱丽丝的长发,同时调取了命名为“A17号实验体生命体征报告书”的文件,开始查阅起那通紧急通讯中描写的异常波动。
文档的进度条拉到最低。江宜南看得昏昏沉沉,好歹是总结出了爱丽丝之前一直在沉睡今天却突然醒来的结论。
May的语气里带着挖苦:“这不用您总结谢谢。”
江宜南听出她反讽的意味,却不怎么理会。
她替爱丽丝梳拢长发,像是极其随意地提起:“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实验吗?”
爱丽丝很乖地抬起头,浅浅的蓝灰色像一泓清水:“那是什么?”
江宜南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啊。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