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玖不死心。
“除了北方呢?”
“嗯?”恭耕偏头看他。
沙玖只看着天空。“除了在北方见过银河,你还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恭耕仔细想了想,笑道:“十一岁的时候J市就已经发展得灯火通明了,我又不跟我爸满世界跑,怎么可能还见过。”
“
那十一岁以前呢?”
“以前…”恭耕吐出口气。“应该…没有。”
恭耕恍惚了一下。
没有吗?
他应该见过,和谁一起,同样是躺在草坪上,惊叹低垂的星河。
但是是在哪儿呢?
恭耕记不起来了。
沙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去说什么的心情了。
真可笑,难道自己最宝贵的日子,在别人那里真的就是不值一提、可以被遗忘的记忆?
但如果恭芷当年和白桦说的是真的…
恭耕在旁惬意得不行,沙玖却是内心戏丰富得不行,心情浮浮沉沉,大起大落。
“回去吧。”沙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说道。
恭耕这么躺着,倒有些犯困了,但一想到回宿舍还要洗澡,硬是把睡意赶走,强撑着起身。
“就用凉水?”沙玖扶着门框,看恭耕往脸盆里哗哗的放凉水。
“嗯。”恭耕把毛巾浸到水里。
沙玖看了会儿,又说道:“昨天你说用手机,我看你太困没叫你。今天用不用?”
恭耕把这茬给忘了,沙玖这么一提,他想起来了。
“用。”恭耕关掉水龙头。“正好洗完澡晾晾。”
“放你床上?”
“行。”
晚休铃打响,沙玖关上灯回到床上,恭耕迅速关上卫生间门。
恭耕套着睡衣,摇着王岳古风范十足的扇子出来时,沙玖开着台灯,趴在上铺看书。
“有密码吗?”恭耕拿起手机。
“关了。”沙玖头也不抬。
恭耕打开窗,还是觉得闷,索性把上衣脱了下来。
一回头,正和沙玖对视。
“嗯?”恭耕挑眉。
沙玖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下次回来我把家里的小型风扇拿过来。”
恭耕点点头,心里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买一个。
“你不用买,我有两个。“沙玖翻过一页,说道。
恭耕靠在窗边,划开手机。
沙玖眼睛盯在书上,可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
恭耕背上有道疤痕。
从靠近右肩的位置,向下延伸到中部脊椎处。
看得出来痕迹在变淡,但还是能让人想象出原本的可怖。
恭耕也没什么事,就是给人发了几条消息。
“和谁聊天呢?”沙玖瞥了一眼。
“我弟。”
“…亲弟弟?”
“不是,我爸再婚。继母带过来的。”
“给,多谢。”恭耕把手机放到沙玖手边。
沙玖胡乱点点头,关上台灯。
“睡了?晚安。”恭耕压低声音说道。
“晚安。”沙玖匆匆说道,慌慌张张的收拾起书本和台灯。
恭耕奇怪的看了沙玖一眼。
着急什么呢?着急睡觉?
沙玖这一晚上过的很不容易。
先是睁眼到半夜才睡着,再是在梦里也过的不踏实。
沙玖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讲,是看到了过去的事情。
他还小,猫腰躲在窗下。
初夏的风在午后才渐强起来,屋内的窗帘像风帆一样鼓起飘在窗外,在他的头顶铺开一片纯白。
屋内,他看不见的两个男人正在争吵。
“恭芷,那个孩子是真的想去看看恭耕…”
“不可能!医生说我儿子不能再受到刺激!白桦,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们可以不直接见面…”
“我不允许我儿子有任何意外!”
“阿芷…”
“你们白家是不是总不想让我们恭家好过!”
一阵沉默。
“…我明白了。”白桦好像很无力。
小沙玖额头上已是一层薄汗,他很焦急。
为什么不让他见小哥哥?
小哥哥怎么样了?
小哥哥还…活着吗?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小哥哥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被关在那个充满刺鼻消毒水味道的鬼地方。
他看到了远处的黑色轿车。
那是被白桦叔叔称为“恭芷”的男人的车。
是小哥哥爸爸的车。
他可以自己去见小哥哥!
过程并不顺利,他最后被面色不善于男人提着衣领带到了白桦面前。
“看好你家的小东西!”恭芷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为什么?
沙玖抬头看向白桦。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就连向哥哥道歉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但沙玖没有问出口。
他感觉,白桦和自己一样难过。
天色渐白,第一缕光亮打到床上时,沙玖就醒了。
时间还很早。
沙玖小心爬下床,尽量不去惊动恭耕。
恭耕果然睡得很沉,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沙玖在恭耕床前站了很久,看着睡的正香的人。
“…对不起。”
哥哥,对不起。
我找到你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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