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说说嘛,咱们跟着姜师傅学本事,那可是自己受益的事儿,不好生学着自然也该亲自受罚,即便打死了别人,于他可是不痛不痒,哪能记在心上呢?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苦糟践别人。”柔仪一把拉住安仪的袖子,要她评理。
见业大怒,他打出生起,一直是被人众星捧月般地娇养着,康婕妤自是待他眼珠子般地疼爱,就连珍妃也对他和颜悦色,几时受过这种鸟气。
“是了,是了!好个体恤下人的公主娘娘!我娘比不得你母妃位份高,我自然也不如你们尊贵,原就不配上你们的学,不配有人伺候着,更不配有人替罚!既如此,就让师傅打死我好了。”见业将书本笔墨一推,嚷嚷起来,转眼看到小內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又扑上前推他,“你又为什么站出来替我受着!”
姜师傅闻言,忙喝止道:“大皇子慎言慎行!”
安仪连忙一把揽住见业:“这可是疯了,好好的怪他做什么?”
见业大哭:“你们都瞧不起我!都欺负我!”说着奋力挣开安仪,推搡间他腰里挂着白玉麒麟佩却不知勾到哪里,砸在地上,摔碎了。
见业用力一推安仪,捡起碎了的玉佩,哭着跑了。
柔仪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安仪,替她揉着。安仪身体孱弱,被他这么一推,站起来时,唇色都白了,姜师傅连连摇头叹气。
这是凤翕然第一次进入靖帝起居的建章宫,她进去的时候,康婕妤手捧着一方帕子跪在正中,哭哭啼啼。
凤翕然上前一看,那方丝帕中,是一块摔碎的玉佩。
“原是过年时陛下所赐的,见业爱惜的不得了,恨不得日日带着,如今摔碎,孩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靖帝沉着脸:“玉碎了他难受,人替他挨了打倒不难受?”
“父皇!他们都欺负我!”见业扑上前抱住靖帝的大腿,“姜师傅是大皇姐的舅舅,又看重宜妃娘娘的面子,对她们两个百般照拂,唯有对我敷衍,瞧不起我,不过偶尔背不上书,便这般斥责我!”
“你倒学会颠倒黑白了?”靖帝气得手抖:“二十句《千字文》,不过才八十个字
,你都背不上,还说旁人瞧不起你?好!好!好的很!”
康氏见儿子挨骂,哭声更大了:“见业不过四岁,若师傅肯用心教导,又岂能学不会。”
凤翕然暗自摇头,这对母子也太蠢了些,那姜文渊早就禀明皇上,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圣驾面前哪儿由得她来颠倒黑白。
姜师傅是什么人?姜文渊乃是姜皇后的族兄,姜太傅的侄孙儿。姜家出了几代帝师,子孙出仕大多都在国子监任职,姜家在民间各地还开办了几所学馆,从多少学子慕名求学,这一门可谓桃李满天下,搁在她前世那会儿就是教师世家,真真正正的书香门第。教书人自有傲骨,当年吴太妃一党围困建章宫,软禁先帝与姜太傅父子,刀斧加身都不能逼得姜家父子下笔写伪诏,如今区区小儿,又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今日这事,不论怎么说,错的都是见业,唯有主动承认错误,亲自带着儿子去给姜师傅赔罪,好生抚恤那位受罚的小内侍,保证回去好好监督儿子念书才是上策。事关宝贝疙瘩,康氏自乱阵脚,却不知在母子俩在建章宫里一通哭诉只会适得其反。
秦深指着康氏咬牙切齿:“康婢浅薄,误朕皇子,责令见业即日搬至麟德宫,一应服侍人等皆不准带,统统换了!”
麟德宫很大,离上学的文华殿也近,皇子未出宫建府前都住在那里,见业年小,本该再过几年才搬过去,秦深下这旨意,就是不让康婕妤再教养他了。
康婕妤如何肯依:“皇上!见业才四岁,离了臣妾照顾,骨肉分离,这可怎么成!”
“你来照顾?不诚君父,不敬师长,不悌姊妹,不恤宫人,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朕的皇长子,人品岂能如此不堪!”秦深勃然大怒,冷笑连连,“‘我娘比不得你母妃位份高,我自然也不如你们尊贵,原不配上你们的学,不配有人伺候着,更不配有人替罚!’你自己听听看,身为皇子,这可是他该说的话!同是养育孩子,看看宜妃教出的安仪柔仪,你再看看他!好好的孩子,都叫你酿坏了!”
康婕妤当场就懵了,连眼泪都忘了擦。她本身文化程度就不高,这一通痛骂砸下来,缓了好久才听明白秦深话里的意思。
“既如此,旁的宫人也就罢了,好歹让奶娘跟着去,毕竟从小照顾,骤然离开生母,身边再缺了熟悉的陪伴,只怕见业不能适应。”凤翕然上前握住秦深的手,柔声劝道,“再怎么着,他也才四岁呢!”
靖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罢,就依着皇后,若是凭着朕,这些奴才都该受罚!”
康婕妤见事情不可挽回,哭得妆花眼肿,本来是几分装相,这下是真的痛哭流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