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雪霏的病在戮梦的治疗下第二天就痊愈了,却拖了几天才装作有起色的样子。她现在还小没到上修真院的年纪,目前就是待在家中静养。
这一次她病得厉害着实把她的母亲吓到了。妇人向紫薇星宗告了一个月的假,紫薇宗主很爽快的答应了还嘱咐说让玲珑雪霏好好养身体,以她的天赋不急于一时。
这正中玲珑雪霏的下怀。
她需要用这一个月熟悉原身所学的武学,以及规划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
云梦的术法她暂时不能动用,可以使用忘心武学却不能施展引梦术。引梦术需要借助灯与铃铛,以灯引梦,铃铛催眠。可这不是道域之人该有的东西,玲珑雪霏无法解释武器的来历反而会惹上麻烦。闽教的巫蛊之术她可以私下里研究,却因本身带有邪气只能作为底牌。玲珑雪霏尝试用道域的术法与之相结合,在驱散邪气、探查监听等创新方面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习文学武乃是重中之重,在这里她能够接受到与闽教这种以口相传完全不同的正规教育。闽教的人不会将蛊术传授给外人,当初图兰朵还是拼着反噬动用引梦术催眠大长老,下了精神暗示才得以使他卸下心防学习到毒蛊之术。
可在道域,在这间书房,所有她能够阅览到的书籍她都可以学。仅仅是在家自学她就已经觉得受益匪浅了,如果能够进入紫薇星宗接受宗主的教导相比能够更上一层。玲珑雪霏不敢浪费哪怕一刻时间,废寝忘食地充实着自己。在修真院惨案、在道域内乱之前,她必须拥有可以插手这场阴谋并从中获利的实力。再来,玲珑雪霏这般隐忍低调也是为了躲一个人,在这个人还没有离开道域之前,她绝对不能暴露在这个人的视线中,不然她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阴阳学宗当世七雅之一,云棋水镜·黓龙君。
也是墨家钜子,默苍离。
玲珑雪霏就像一颗发芽的种子,汲取知识化为养分默默的生长。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她顺利返回紫薇星宗修行。紫薇宗主例行考教一番后,对她的进步感到很是惊喜,在众弟子面前夸赞玲珑雪霏天资卓越,勤学上进。不仅如此,他还把紫薇星宗的秘籍浩星归流的副本借给她参悟,玲珑雪霏这才算是把这一身功夫过了明路。
而琅函天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来到了母女二人的居所。
“夫君,你来了。”
妇人见到他很激动甚至有些无措,玲珑雪霏隐晦地打量了一眼这个身体的便宜爹。不得不说,外表还是很能唬人的。
“夫人,可否备些酒菜?许久未来看望你们,为夫甚是想念……哎。”
“夫君不要挂怀,妾知夫君位高责重,又岂能日日耽误在这后宅之中,夫君能偶尔回来看看妾便心满意足了。”
听听,她的这个小娘亲啊,还是太重情了,几句好听话就被骗得团团转。
“盈曦,为父上次见你时还是小小的一团,如今你都出落的这般出色了。”
琅函天看向妇人身旁的女童,女童攥了攥手里的裙边,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掩不住的孺慕。她小跑几步向琅函天走来,又恍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得体,强忍着兴奋向他福了福身。
“盈曦见过父亲。”
年纪虽小,举止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对他这个父亲也是有感情的,与她娘一样重情。看着女童的样貌,便可想象长大后是如何的美丽动人。
琅函天抚了抚胡须,心下闪过诸多算计后满意的点头。
有天赋,会努力,年轻漂亮,还很重情好控制,她会成为自己未来计划的关键。
“在家中就不必这样拘束了,来,让为父看看。”
女童惊呼一声,被琅函天抱在怀中,她搂着男子的脖子露出了天真甜美的笑容。
“爹爹,爹爹您今天留下吗?盈曦很想你。”
她的手轻轻摇晃着,圆溜溜的眼睛里装满了父亲的影子。玲珑雪霏掰着手指头跟他说娘亲平时如何想念他,自己如何想念他,还不忘炫耀自己在紫薇星宗的成绩,跟琅函天撒娇。
“盈曦很乖很听话的,爹爹留下来好不好嘛?”
“盈曦不要任性。”
妇人匆忙上前制止,琅函天伸手阻拦。
“盈曦还小何必这样苛责,她只是想念我这个父亲罢了。我今天留下,劳烦夫人了。”
“夫君客气了,你我之间谈何劳烦呢?”
女童看了看害羞的母亲,又仰起头看着慈祥地对自己笑的父亲,还真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玲珑雪霏心中暗自提防起琅函天,这个男人只要肯装,就能骗过所有人。
琅函天就这样留宿了,令玲珑雪霏意想不到的是他不止留宿一晚,还在这方小院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白日,玲珑雪霏在琅函天的指导下学习琴棋书画,晚上则是回归自己的梦境修行。
对于一个云梦来说,一梦即是一世界。
抛开偏见,琅函天的确是一个好老师,她想这也是为何九算的门徒称他们为师者的原因吧。
一晃五年过去。玲珑雪霏的修为又上一重,她在琅函天这里打牢了基础后,准备去修真院进修,而她小娘亲的身体也越发不好。
过去的几年中,玲珑雪霏怜惜她的等待,总是找机会与琅函天虚与委蛇让他留下。可是这没有用,玲珑雪霏看得分明:她最想要的是丈夫的爱。
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怎会看到她的等待?
琅函天回到剑宗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是优秀如玲珑雪霏也鲜少看到他。情深不寿,终于在一个雪花飘落的夜晚,玲珑雪霏的亲生母亲过世了。到死,她都没有等到她的夫君。
他不可能回来的。玲珑雪霏心里清楚,琅函天的布局开始了。
她曾经试图挽救妇人的生命,哪怕是不惜偷偷动用引梦术。玲珑雪霏计划的清清楚楚,自信以她的谨慎能够瞒过所有人。谁成想,监视她们的影形不曾发现,她的母亲却揭穿了一切。
就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她的娘亲把她叫到床前,金色的暖光照映在她鬓角的白发上,也留恋在眼角的细纹里。她已经不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了,无望的爱偷走了她的生机,唯一的女儿也因一场重病早早离她而去。
她温柔地对自己说:
“停下吧孩子,娘亲只是有些累了。看累了,等累了……明白的太晚了。”
从那一刻,玲珑雪霏明白了她的母亲对琅函天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对她的女儿,也是如此。
她的母亲兴许知道,区别在于知道多或少,但这都不影响她推测出真相。要知道女性一旦起疑,便会抽丝剥茧直到寻求到答案为止,而这中间很少有人能够欺瞒过她。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引梦术对她没有用,妇人患上的是心病。病因不除,病灶难消。玲珑雪霏无法像叶微澜掌门那样修改别人的记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局势如同绷紧的琴弦,稍微出错,或者令琅函天察觉到不对,她和她的母亲都将万劫不复。
妇人不忍心看到女儿因自己暴露,还是选择了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安然的,保有尊严的离开。
她的呼吸终于在天光亮起时停止了,可她的面容依然如此恬
静美好。玲珑雪霏打开妆匣,沉默着找出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只钗。
以烟墨为黛,玲珑雪霏给她描眉。
就在一笔画成的那瞬间,她的心又空了。
玲珑雪霏知道,人力难抗天意。就算没有自己,玲珑雪霏的母亲本也是会早早过世。妇人的寿数已经在自己的调养下延长了几年的时光,算是偷来的生命了。但终究还是……意难平。
玲珑雪霏曾拥有过母亲无私的爱,她本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只是现在,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