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问自己一个问题。

江橙如果没了京江，没了她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她会难过。

那么应崇，你忍心看她难过吗？

问出这句话

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阂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收。”

杨润恒并不意外。只要应总愿意，觉得值得，怎么做这个决定都可以。

-

吹了一整晚的海风，江橙越发清醒，也明白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

车速开到120，挂着蓝牙耳机。

“京江股东的股份折算一下，从我本人的财产里预留出同等金额。”

“把华盛顿在我名下的不动产出售，不要泄露风声。”

“嗯，一时半会卖不出去的就拿去抵押。”

“对，全部。”

“等等——把我爸生前那套房留给周...留给我继母。”

“嗯，我等会给你个卡号。”

“顾晚，你现在有空吗？”

“你现在去附近银行，找个信得过的人，办一张新银行卡，最好是保密性比较强的私人银行。办好了卡号发给我。”

“嗯，出了点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你家地址给我吧，我一会儿到。具体到了再说。”

...

到顾晚家，碰巧赶得上吃早午饭。

期间一个成熟模样的男人来过一趟，给顾晚家的猫送了些猫粮和猫砂，就离开了。

“男朋友？”

“不是。”顾晚抿唇一笑，目送男人离开，把门关好，“我爸妈安排的相亲对象。我不想回老家，他恰巧定居在杭州，也有个照应。”

“哎呀，别说我的事了，”她似乎有些害羞，倒了杯牛奶给江橙，在她对面坐下来，“橙姐，你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呀？”

江橙撑着下巴组织语言组织了半天，随后毫无波澜地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对顾晚来说却是惊涛骇浪，磕磕巴巴：“你、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卡上会有一笔巨额资金？？？？”

江橙缓慢地闭了下眼，“对。”

“江洲越他怎么...”

顾晚似乎不太想提起，只说到一半就停住。

说着，江洲越就打电话过来，江橙抬眼，发现顾晚的目光落在她手机屏幕那三个字上。

她投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开了免提。

江洲越正咔嚓咔嚓吃东西，一口咬得脆生生的，把没心没肺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事情还没解决这怎么就减上肥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穷得吃不上饭吧。”

江洲越一本正经：“我想到解决办法了，姐，你别管了。”

江橙觉得稀奇：“什么办法？”

“法人更替，我做的事不能让我妈背锅。”

江橙气笑，这什么狗屁办法？

“合着你啃黄瓜就是为了提前适应余生牢狱生活？”

江洲越嗯了声，黄瓜啃得嘎嘣脆。

“你别吃了，听得我头疼。”

江洲越来劲，“你头疼不是因为我在啃黄瓜，是因为你老公摆你一道。”

“闭嘴吧你，”江橙忽然冷了脸，“你什么都不要做。我把家里的不动产处理了，等事情过后先赔偿股东偿还贷款，剩下的钱，全部用来去给你妈打通警察署和调查局的关系。你别添乱。”

江洲越忍不住吐槽：“一旦被收购，第三步清算的时候就会查到我的事，你转移这么大一笔资金他们会查不到么？”

“放心，查不到。”江橙从容不迫，抬了下眼皮，“这笔钱不经我手，辗转会汇到顾晚这里。”

“顾...”江洲越啃黄瓜的声音停下，“谁？”

“顾晚。”

“这种事别把她扯进来。”江洲越突然有点躁。

“哪种事？”江橙又看了眼，顾晚显得十分局促。她饶有兴趣，“知道丢人？这事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么？”

既然是从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江洲越情绪不明：“倒也不是丢人，她说过喜欢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你离她远点儿让她好好相亲结婚过日子去，这个浑水你别让她趟行么。”

江橙和顾晚默默对视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要你管？”

“...这个钱呢...”江橙脑子一转，“是汇到她未婚夫的卡，要是不慎出了点事，不正合你心意？你巴不得马上把自己赔给她。”

“......你脑子是不是让应崇刺激坏了？”江洲越噎了下，“什么未婚夫...？”

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把江橙给整懵了。

顾晚轻咳了声，抬手触着鼻尖。

江橙若有所思地静了会儿，“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起来，他没你说的那么萎靡不振。”顾晚答非所问。

江橙没明说，他就是绷着最后一口气呢，一旦真到了那一步，指不定崩溃成什么样呢。

“顾晚，要我说，你当初跟他分手还真是分对了。”江橙低头反观自己，略惆怅，“我要是有你这么理智，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理智？”顾晚轻笑一声，“别笑我了。我顶多是胆小，而你是反而是太聪明太理性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理性分析下来，是看上去这样不错。但应总是个混迹商界、八面玲珑的人物。如果每个理性的人都能把他给分析透了，那他还没到今天这个地位就早被玩死了。”

江橙垂眸片刻：“...你的意思是？”

顾晚静静地望着她，“试着从理智的框架规则里跳出来，不看表象，感性分析一把？应总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江橙低头看了下微博推送文章，叹气，“无论怎么分析，他要吞了京江是事实，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微博文章显然是个标题党——《28岁商界神话牺牲婚姻打进政界，京江财团即将失守—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昨天凌晨，不知道是谁把应崇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结婚证曝光在微博上，一票女人哭喊嫉妒，还把江橙的微博轮了一遍。

她扫了眼，今天这个文章里面的经济分析部分是华尔街著名的经济学家说的一段话，分析得有鼻子有眼的，又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到江橙微博底下一顿嘲。

有人在她微博下面问：在？领证吗？挖空你家底儿的那种？

江橙翻了个白眼，回复了一张表情包：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随后把手机撂在桌上。

顾晚按住她的手，“橙姐，他要吞了京江或许是事实，那你怎么知道过后他就一定会跟你离婚呢？”

江橙下意识想到应崇缉毒时候对王诗丁的态度，冷笑：“一看你就不了解他的做事风格，他向来用完就扔，拔x无情。”

他情商高，也了解人性，知道怎么感动她，自然也知道怎么利益最大化。他最爱的人只有他自己，那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怪物。让她感到害怕。

“可是...京江如果到了他手里，不也比留在江洲越手里好么？”顾晚突然问。

江橙伸手去握住杯子，听到这话，手指在杯沿处顿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喝了一口牛奶，放下时手腕有些微微发颤。

“如果...他是因为知道了非法集资的事...”

顾晚使劲点头，“嗯！”

“他想保下京江？”

“不好说，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顾晚想了一下，“你不也说了么，本来SK势在必得，华盛没必要费这个力气横插一脚。既费钱又树敌，他何必呢？”

“或许只是想帮王诗丁出口气也说不定。”江橙偏过头，动作有点僵硬。

她当初就不该留恻隐之心，现在成了她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应崇和王诗丁之间，从没有个明确的定义，甚至在他结婚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车上缠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肯定会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当初应崇为了王诗丁，从她手上抢项目的事历历在目。王睿因京江而掉马，那现在应崇收了京江给王诗丁赔罪，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

顾晚语调轻微：“你们都是夫妻了，你问问他呗？”

江橙瞥她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傻？

“是啊，我们都是夫妻了，他要是想让我知道，这么大的事儿能到现在一个字儿都不跟我提？”

她转念又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微博评论，闭了闭眼，“况且，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凭什么偏偏要求我情怀高尚，凭什么要求我成天把他往好想？”

连自己的情绪都快照顾不了了，凭什么每次还要帮他找借口？她不想理解，不想宽容，不想当个傻子。这些日子，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可现在又觉得，哪里幸福呢？

他在床上说两句好听的，把她哄的团团转，一走七天，她就跟个寡妇似的不得不找点事情做，找了，还逃不掉王诗丁时不时在她眼皮子底下转悠一圈儿。江橙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未开发属性？怎么，这哪幸福了？这他妈究竟哪幸福了？

水滴那么大点的开心，就能换来现在这么这么多的不幸。

所以婚姻的意义在哪里？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她恍然有点怀疑，他们的爱情从当初的坟墓里爬出来了吗？爱情都一团乱，她怎么就任人摆布地推进了另一个深渊呢。

只有她自己。

“顾晚，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足够的耐心说服自己去信任他的。”

江橙话语里略带些无奈，其实她很想相信应崇啊。

但她从来就不想当一个聋子瞎子一样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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