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青州时喜爱听他弄琴唱曲,也喜爱听他说些乐理,几番相处下来从没发觉此人有什么不对。可是在现在这种多事之秋,他却突然从青州阳城出现在泾州,真的是巧合吗?
她知道自己心思敏感多疑,对什么事都忍不住思虑过多——这是从前的职业病。她这时还不笃定芷约究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不过是例行在心里存个档。
“先时我送给小姐一张新制的谱子,曾约好与小姐一起探讨的,谁知后来小姐骤然去了他处。当时深以为憾,又不想还有今日再见的缘分。”
说起来莫璃槿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她记得自己收下谱子以后就顺手放在了衣袖中,后来又在海边遇上了北非暝发现了他的身份,一番折腾下来,事后这张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横竖不过是一张普通的谱子,她后来还没多想,又很快动身离开了青州,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听他提起来,反倒是觉得有些讷讷,到底弄丢了别人送的东西……
“说来惭愧,我离开青州走的匆忙,之后竟没能再找到。”
芷约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温言道:“那个本就写的不完满,若是小姐丢了也不打紧。我后来又略修改了些,一直带在身上,今日遇上正好送给小姐。”
莫璃槿这下已经有些警觉了,他这番话听起来仿佛是暗示他早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并且他就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了,分明是不想遮掩他身份的不寻常。那么他到底是何来历。
绫罗十分聪慧,见她面色不甚自然便上前道:“小姐,夫人今日唤了您一起用膳呢,可不好耽搁了。”
世家清贵,与优伶接触过多到底对声誉有损。若是公子,大家不过道一声风流,一笑了之;若是小姐,便是很不好的名声污点了。绫罗虽不知莫璃槿来历,也知道作为奴婢应该适时提点她,而这种提点是一种维护的意思。
莫璃槿懂她的好意,也很愿意借坡下驴。
但是芷约好像也看破了绫罗的意思,只道:“小姐心思玲珑远胜旁人,是我唐突了。我乍然出现在小姐面前,无怪小姐疑心,不过只希望小姐知道,无论发生何事,我总是会保护小姐的。”他的脸上没有因为被猜疑而有一丝尴尬,温和的笑意依旧完满地丝毫不露破绽。他顿一顿,最终还是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这是芷约的命,也是芷约出现的意义。”
莫璃槿一时没听懂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懂。
不过一张寻常曲谱罢了,莫璃槿心里虽然存疑,最终还是顺手收下了。
她,或者栈阡雪,在这里有太多的谜团需要一步步解开,每一桩每一件像一层又一层浓雾笼罩着她,把她和一个原本清明透彻的世界阻隔开来。在这个谜团中,她至今孤立无援,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切外来的信息,这些信息凌乱琐碎,甚至来得毫无预兆。
如果有的选,她其实更想刻意无视这些东西,她对冒险缺乏兴趣,前半生的经历让她更倾向过一种安静平凡的生活。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只能提起精神勉强对付,心里却觉得孤独且疲惫。
她记住了芷约的话,却不是因为被这番话打动了。话虽好听,她却并不能立时判断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瞒了几分又露了几分。她对话向来入耳不如心,时候到了她自会分辨。她对此几乎驾轻就熟。
但是他所说的保护的机会,很快就随着国公府寿宴上的第一支飞来的箭镞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