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本事比她强多了。”梧择辩解道。

莫璃槿反问：“我如今可是双目眇盲，连生活都很难呢？”

梧择一怔。

“可是我却敢正面和萧显邺挑衅，和吴继严辩驳。”莫璃槿微微扬起嘴角，“因为在这世上活着，不是自己学着强大就可以的。

在我眼中，云姬漂亮且聪明，如果一个人在世上活着确实仅凭自己的话，她已经算内外兼修，才貌兼备了，可是在你眼中，她再如何也只是一介卑贱的舞女。相反，无论我相貌如何、才智如何、眼盲与否，我都是古栈的公主，你和月华都会护着我，是吗？

因为人在这世上活着从来不是靠自己一个人的。人和人活在一起

，而人太复杂了。”莫璃槿不想和梧择聊太深，否则再聊下去都要到社会学范畴了，“我今日可以在宴席上和萧显邺一样坐着，云姬来给我敬酒，并不是因为我本事比她强，是因为我的身份，我的血统，我的家族。今日若我和云姬易地而处，在萧显邺眼中我一样是命如草芥不值一提。明白吗？”

梧择似懂非懂，艰难地思考着；月华却已经在一旁若有所悟了。

莫璃槿叹息着补充道：“或者云姬和月华从小的经历全然掉个个儿，那么今时今日云姬或许也有一拼之力了吧。世上的事虽是你我在经历，真正全能由你我决定的又有多少呢？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有时候是很难为外人道的。

所以你问我为何不能用位高者的身份对她的处境漠然视之，我若居高临下对她说一句弱肉强食，那我心中其实是很惭愧的。至于我为何不能常常做个善人，也是从这四个字上来的。世上的事情，由不得你我的真的太多了。”

她不指望梧择能够一夕之间想通。

说实话她在梧择这个年纪的时候，对旁人的劝诫，无论好坏，从来都是傲慢张狂、不屑一顾的。

她的叛逆期来得很早，但好像走得也很快。生活没有留给莫璃槿太多踟蹰的时候，成长有往往是一夕之间的，而许多事情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是不会懂的。

当惊惶的云姬站在莫璃槿面前时，美目中将恐惧深深压抑下去还强撑着绽出饱满明艳的笑容的时候，莫璃槿突然没来由得想起了十来岁的自己，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又像极了她大学时候那个可爱到不行的小师妹，心一软就……

其实她很多年没有心软过了。

从前家里有做过许多慈善基金，她偶尔也应付一点场面上的工作，捐点钱慰个问，然而她深深知道这些事情的存在价值不过是粉饰太平——他们这些人手上沾过的血是用多少钱也洗不净的。

强行扮作善人只会显得虚伪，能少做些孽也就罢了。

又一波酒意和困意涌上来的时候，是身旁的月华稳稳地扶住了她。

莫璃槿想，也许这番话在此时终究有个人懂，那么也就不算她胡言妄语了。

夜凉如水，莫璃槿深吸一口气驱散倦意，对月华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用来找我，回去你想回去的地方，做完你一直想做的事，不用管我。”

她指的自然是景迁的事情。

月华垂着眼没有回答。

“月华，”莫璃槿十分认真地对着月华郑重道，“……我饿了。”

他们三个回去开小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