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辈子的记忆太多了,甜蜜快乐的,或悲伤苦涩的,常言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能够忘却伤痛,重拾幸福。可是有一些回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淡去,反而会常驻在人的脑海里,想忘早已是极难。
当年那场车祸发生之后,她不幸中度脑震荡,在医院昏昏沉沉躺了近一个月,满心都在想,如果自己死了,广儿、小音还有娴儿都该怎么办?她决不能丢下他们自己离开!所以她一直在求生,一直都在想法设法地苏醒。
也许,从她患上结肠炎的那一天起,她就应该看出来他的心,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真挚澄澈了。可她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爱,无止境地妥协。
当年说好了的啊,遵循葡萄牙的一夫一妻制,相伴一生直至终老,如今都变成了笑话啊,笑话。
她是真的错了……
所以,她要活,她还想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她还想再看看这世间,再旅行一次,再去一次法国的普罗旺斯,看一眼那漫天遍野的薰衣草……
可是,她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差了。她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只是日复一日的沉睡,间或清醒。
就在病后不久,程弘昇来“看望”她了。
身后是年佳琼。
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搂住年佳琼的腰,堂而皇之地说要娶她。
她那一瞬间只觉得冷入心肺,生不如死。
她趁着他出去接电话时,对她柔柔地笑着,眉间凌冽之气却尽显:“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昇,也会时常来看你的。虽然他从未爱你,但他毕竟因你才会有如今的成就。”
从……未爱?她转过头,目光有些涣散,一时之间呼吸困难,原来,原来……从来都不是色衰而爱迟吗?
年佳琼见她不说话,眉间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却也再不发一言,只倒了杯水,送至她唇边,算是杯敬茶。
她拧过头不想喝,见此态度,年佳琼也不再勉强,只冷哼了声:“爱喝不喝!”便夺门而出。
她一直假装笑得云淡风轻,只不过是在生生忍住那锥心之痛。
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只是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好的很呐,我没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难过。待会儿儿子女儿要来看她,可不能这个样子。
她摸摸自己的脸,嘴角勉强弯起,安慰着自己,将苦涩的眼泪一滴滴吞进已几近溃败的心底。
她本性温婉,本就不是那种愿意去抗争的人,可命运却待她如此不公。
黎琬华知道她这辈子是错付了,她举全家之力助他成就宏图霸业,却终究只是他眼中的一枚棋子、一块垫脚石。古时那些糟糠之妻的下场,如今竟是她的真实写照。
既如此,爱也罢,不爱也罢。她至少还有孩子,小音,广儿和娴儿。
不至于一人孤苦伶仃。
今年的冬天好像变冷了许多,四个人互相依偎,是不是就能多点暖意?
可是,厄运却接踵而来,宛如死神一直在冷冷盯着他们这一家,叫人无处可逃。
那是1981年的盛夏。
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午后空气略有些沉闷,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破了宁静,天空倾然间黑沉如墨,豆大的雨滴宣泄而下,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那天,就如今日一般风雨,瓢泼大雨下得毫无章法,阴风怒号,注定是个不详的日子。
她望向黑沉沉的窗外,因车祸后遗症引起的头部阵痛剧烈的传来。她捂住自己的嘴,无助的哽咽起来,垂下的眸
中弥漫着无法掩饰的哀痛。
广儿没了。
和媳妇一起死于一场车祸。
在里斯本。
仆人吴嫂眼中泛泪,强忍悲痛把消息告诉她。
她手中正织着给外孙女的小毛衣呢,剪刀刚想剪去多余的毛线,猛然听见这话,刀子便不小心扎进了手心,瞬间鲜血便涌了出来。可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是严厉的看向吴嫂,声音颤抖着呵斥她:“不许乱说话!!”
广儿昨天早晨刚和媳妇到达里斯本,下了飞机之后还和开心地她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呢!!开玩笑也不能拿这种事来说嘴啊!!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从哪听的消这些谣言?
她不会信的,不信,不信。
她咬唇,执拗地继续织着毛衣,不包扎伤口,不吃也不喝,安安静静的,一直在那里机械般织着毛衣。
直到程弘昇的到来。
程弘昇神色也很是疲惫,见她如此,也是于心不忍,劝慰道:“广儿已经去了,你再伤心也是无济于事,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她静静听着,彼此互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扔下手中的活计,面色一沉,紧紧攥住他的手,双目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这个她爱了一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