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菊,除去王耀以外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最坏的选择。就算你高尚到不顾自己和国/民的利益也要去伸张那一点点正义感,这只会给王小姐沾上外/国/间/谍的名头。”
王秋筠摸摸他的头:“菊……你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本田菊只觉得有点委屈,可是亚瑟也说:“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二楼有几张沙发,上面有毯子和枕头,你可以去睡一会儿。”看着本田菊上楼,亚瑟半开玩笑地说:“大家最近都说菊和以往有点不一样了,看来确实这样。”王秋筠奇怪地看着亚瑟:“不一直是这样吗?”
“是吗……”
王秋筠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回归正题:当前政/府执/政期间,象征着国/家的吉祥物不见了,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失责!政/府好不容易把这个消息死死地瞒了一年,结果好死不死还是泄露了,还是从港/澳/台的媒体爆出来的!峰会将近,无可奈何就拉了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出来——多么令人怀疑!从前师父平日里虽然行踪不定,但有大事是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一直不出现,人们会想,是不是他已经死了?可想而知国/内会陷入怎样的恐慌和混乱!你们再趁虚而入,除掉我,这样可不就会乱上好一阵子了?”
亚瑟端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不是一阵子。没有了国/家/化/身,中/国/政/府就像是没有了权杖的国王:人/民会开始怀疑它的合法性,会怀疑王耀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失责而死。”
王秋筠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些谣言只要师父回来了就自然不攻而破,你是失心疯了才会做得这么决绝吧!”
亚瑟轻轻地,苦涩地笑了:“王耀他不会回来了。”他怜悯地看着王秋筠:“他死了,当着我的面前消失了。”
王秋筠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耳朵嗡嗡地响:“不可能……”
“就在王家人集体消失的那一天,他来这家咖啡店找我。我就和他坐在那儿喝茶。”亚瑟指了指插着白玫瑰的那桌:“他说,自己快要走了。”
亚瑟的声音抖得厉害:“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在我面前,碎成一片片的,被风吹散——”
“该死的,你还不明白吗!”
亚瑟站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真好笑啊!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中/国/人,却体验到了他们处于战争年代的先辈们闻所未闻的事情:他们亡/国了!从前尽管朝代更迭,但王耀却是一直在的;可是现在王耀死了!从前处于绝境之时,他们还有王耀,活生生地站在他们跟前,告诉他们国还未亡,希望仍在;可是现在王耀死了!”
厨房里的弗朗西斯听到情况不对,走出来就看到亚瑟又开始像只刺猬一样,尖锐得不留情面。弗朗西斯立刻过去揽住亚瑟,动作轻柔地给他顺气,示意他冷静下来。弗朗西斯揉了揉亚瑟乱糟糟的金毛,手被人一巴掌拍掉了。他也不恼,接着亚瑟的话说道:“哥哥我觉得亚瑟你有点太极端了。我们化身就算是自己想死也死不了啊。文/明消亡这么重大的事情,他们想悄无声息地也做不到对不对?我想王耀他失踪的方式只是有点
……特别。”他按住亚瑟的头,省得他又跳起来:“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失去化身对于他们没有好处,又何苦这么做呢?今天早上不是还有照片来着——”
“照片可以伪造啊!虽然没证据,但是我肯定那一定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他们以你们师徒俩为铒,或者借着王耀的事情让美/国也陷入同样的困境!一石二鸟!瓦尔加斯那两兄弟大概不凑巧碰见了他们的事情,于是便一并捎上了——反正也要搅个天翻地覆!杀人凶手的污水自然有你们担着,他们不就更加恃无恐!你想想看:这么个和平年代,又不是战乱又不是世界末日的!王耀他好端端的说没就没了?!有这个能力的只有政/府!”
亚瑟却看见王秋筠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红着脸挣脱弗朗西斯的拥抱。看见恋人一脸无辜的样子,语气也不由得放软:“其实政/府早有怨言,人们向来对我们的话无比信任……意见冲突的时候我们仗着个‘祖/国’的名头,群众肯定是无条件支持我们这边……王耀他又不是个会坐视不管的,他们可能嫌他碍手碍脚的,干脆——”
弗朗西斯回答:“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王秋筠看着他,深刻怀疑这个人的笑容是不是自带特效。亚瑟气得去捶他:“王耀他是当着我的面消失的!他当着我的面碎成渣了!怎么他的徒弟不信我连你也不信我!”弗朗西斯一本正经的问他:“会不会是什么障眼法之类的?”
“啊?可是我没有感受到魔法的气息——”
“会不会是你的哪个零件失灵了?”
“红酒混蛋你是在质疑大不列颠的魔法吗——”
王秋筠轻咳一声,打断这对夫夫名为吵架实则打情骂俏的行为:“你们刚才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事情的起因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她一摊手:“这次的事情就是师父和政/府一同策划的。
你看……有时候我们实在是太显眼了——这并不完全是我们的错。责任感驱使我们去伸张正义,坚信自己看的目光比人类长远;面对人类,我们更是无所畏惧——他们绝不会背叛我们,包括我时至今日仍然感到难以置信;现实一点的角度来讲,因为我们不死的特性他们难以威胁我们,更不用说掌控了。就算我们甘心做一个聋子、瞎子、哑巴,政/客们和民间活/动/家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还有什么调查,能比国/家自己亲口所说的更符合民/意呢?”
弗朗西斯和亚瑟沉默不语。王秋筠支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我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我们连对于自己和土地究竟有什么关联都弄不清,我们其中有一部分人莫名其妙地死了,有一部分人却莫名其妙地活着。”
“我们对于他们就像一颗完全在掌控之外的□□,其危险程度远大于可利用的价值。若他们需要喉舌,这世上从来不缺摇唇鼓舌之徒;脑子里空无一物的人对事情向来不加辨别、只看权威;将我们的话语视作真理的人肯定不是少数——在这片土地上尚且能凌驾于吾等之上的只有神明或蝼蚁。”
“可是……由始至终我们都一定是为他们而考虑的,哥哥我对他们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这时本田菊正好收拾齐整从二楼下来了:“这点肯定是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可以不爱我们,但我们一定是爱着他们的——我们生来就是去爱他们的。但是爱不爱跟正不正确没有关系。在科学发展得如此迅速的今天,宗教的地位越来越薄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意/识/形/态、集/体、社/会和国/家。时至今日,国/家的地位等同过去神明,那么我们是活生生的、所谓神明的化身——可我们偏偏没法儿证明。”
亚瑟长叹一声:“我想我知道了。”他看着王秋筠:“他们想要怎么样?我们能做什么?”王秋筠刚想回答,突然门口
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本田菊看向窗外,只见六七岁的一个小男孩用力地拍着门,嘴里大喊着:“波诺弗瓦先生!波诺弗瓦先生!”
弗朗西斯去给他开门,门刚开那小男孩跟个泥鳅一样钻进来,紧张兮兮地说:“波诺弗瓦先生、柯克兰先生,你们快走吧!奶奶说有警/察在挨家挨户地找你们,已经搜到隔壁街了!”
“看来我们需要找个别的地方了。”王秋筠说道:“有什么提议?最好是人类无法踏足的地方。”
亚瑟略加思索,灵光一闪:“我知道有个地方!都跟我上二楼!”本田菊和王秋筠上去了。弗朗西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把店的钥匙塞给那个小男孩:“哥哥和小亚瑟不在的时候猫就拜托你了。”
“哇!也就是说我可以天天找它们玩了!等等,你们要去哪儿?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些人是谁?”
“嗯,也就是说这个地盘在我们回来之前都归你啦!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小英雄!替我向夫人问好——”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跑上楼了。
小男孩大声朝他喊:“好!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二楼有一个一人高的壁炉。弗朗西斯一上来就看到壁炉已经点了火,三个人正等着他。亚瑟催他:“快点,等你来做示范呢。”
“为什么我们要用飞路粉走?你不是会幻影移形吗?”
“这样他们会以为我们没离开多久,没跑远,搜查也是围绕着这片地方搜。”亚瑟坏笑:“没人会想到我们已经跑到伦敦去了。魔法部那帮脾气硬得跟岩石饼一样的老头子不会轻易地放英/国/政/府的人进来的,制造点在场证据他们好有借口让政/府的人围着这儿瞎转。快点儿进去,说:‘对角巷’。”
弗朗西斯从壁炉上的花盆里撒了一勺粉进壁炉里,火焰瞬间变成翠绿色。他踏进火里,高声说:“对角巷!”然后消失了。
亚瑟用魔杖戳了戳本田菊的后腰:“快点儿,下一个。”
**
本田菊从火里走出来,兴奋得两眼发光:“果然魔法世界是存在的,对吧!”他抓住亚瑟的手转圈圈:“我们接下来是要去霍格沃兹吗?”亚瑟被他绕得晕头转向:“啊?去霍格沃兹太麻烦了……我们就在破釜酒吧待着——”
“哇!果然书里的都是真的!”他才发现自己正抓着亚瑟的手不放,连忙松开了:“啊,抱歉……我真的是太喜欢那本书了!我,整套书我看了快三次,电影每年都复习一次——”
弗朗西斯走过来拍拍亚瑟的肩膀:“又疯了一个。”
“嗯……”
王秋筠对眼前的一切啧啧赞叹:“居然敢这么明张目胆地开集市……人类就没发现过吗?”
“普通人是绝对进不来的,这里仅限魔法使用者进入。”
“那可真是好极了。”
亚瑟把他们带到一家书店门前,对他们说:“我去古灵阁取点东西,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
书上的字王秋筠是一个也看不懂,也不知道本田菊那股兴奋劲儿是从哪里来的。她看本田菊捧着几本书开心得简直要落下泪来,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于是就跟着弗朗西斯瞎逛。
“有一点我不明白。”弗朗西斯说道:“我们其实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跑过来,就算我们被带走他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并不会怎么样。不过我要把大家都叫来,因此我需要一个安全的集合地。”
“你有计划了?等会儿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放不下那么多人。”
“嗯……与其说是计划其实是任务吧。先生留给我一本笔记本,上面有个指示说你们
这些人能救几个是几个。毕竟都是朋友,事情又是因他而起,让你们被牵连他过意不去……”王秋筠别过头去:“把大家团结起来,我们就有更多的筹码跟政/府讨价还价。若是没有国/家/化/身这个身份的庇护,你们的人身安全……比如说某些个疯子把我们抓走,剖开胸腹看看我们和人类有啥不一样之类的。”
弗朗西斯内心五味杂陈:“朋友吗……我看有些人是不会来的。”王秋筠摇摇头:“现在当然不会。等他们意识到事情是冲着他们而来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来。他们都以为这是美/国对我的攻讦,哪知道本来就串通好的。”
弗朗西斯迟疑:“那你和菊……?”
“是他主动来找我。”王秋筠对此也感到了迷惑:“他没问过我关于计划的事情,甚至似乎对此漠不关心。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对我……不,对师父有这么大的信任。”
弗朗西斯没有答话。沉默了许久,王秋筠率先开口了:“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可是同谋。”弗朗西斯摸了摸胡茬:“我想我和他的理由是和本田菊一样的。”看到远处亚瑟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手提箱向他们走来,他招了招手,继续说道:“既然这次的事情是王耀策划的,那么跟着你一定是安全的:因为无论何时何地,王耀他宁可丢掉性命也绝不愿意伤害你们一丝一毫。”
’今天的伦敦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不仅没有下雨,清晨的阳光也没有初夏的燥热,暖和地照耀着。弗朗西斯不紧不慢地跑向亚瑟。王秋筠见状,识趣地转身去找本田菊了。
时间还早,更不是开学季,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路人。亚瑟站在原地,看这人一路小跑地过来,用红白蓝三色发带扎起来的马尾一颤一颤的;弗朗西斯站在他面前,蓝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虽说距离并不远,但是两个人都走得很慢,希望可以尽可能地延长这为数不多的亲密时光。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弗朗西斯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手,瞥向亚瑟。亚瑟甩开他的手,轻蔑地笑:“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弗朗西斯只是摇头:“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希望可以和你远走高飞,离开这不公平的一切。但是你无论在哪里都无法阻挡人们的闲言碎语,和他们过多的好奇心。”
“既然人类要抛弃我们,那不是正好吗!我们终于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不会再有人阻碍我们,不会再有人妨碍我们朝着自己所想要的未来前进,就像我们应得的那样,就像所有人应得的那样。你继续开你的咖啡店,我继续我的魔法研究;一天结束之后,我们回到家里,靠在一起聊聊天:不管是抱怨今天的客人有多难缠,不管是今天的花开得有多好,我都乐意听你说,也只愿意与你说。如果厌倦了,我同你一起离开。不管最后是在哪里安定下来,还是就这么浪迹天涯——对了!我们还可以去探望马修和阿尔!”一想起北/美的两兄弟,亚瑟开始傻兮兮地笑:
“别笑,你个红酒混蛋。或许是前半生想要的太多,野心太大;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不对,只是这个愿望就已经很贪心了,其他的我也不敢要了。”
“And when you speak...
angels sing from above,
Everyday words seem...
to turn into love songs.”[3]
胸膛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壳而出。有两只鸟儿突然飞起,窜进了伦/敦难得一见的晴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3] 法国2007年奥利维埃·达昂指导传记片,中译玫瑰人生。
[4]出自同名主
题曲,依旧强烈推荐手嶌葵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