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关雨霂回到房里,已是困得不行,不曾料到几句寻常寒暄,竟引出了如此多话,细细思过,是喜过,悲过,笑过,苦过,如今只道是头晕得厉害,恨不得一头栽在床上。方欲睡时,又念及那药瓶,思来想去,恐脚伤拖不得,遂忍着心性在筱秋睡时小心翼翼地为她脱袜,轻轻抹上药膏。谁知那丫头是个连睡觉都不安分的主儿,她嘴里常支支吾吾似有词也就罢了,后来竟然一个精神坐了起来,嚷嚷着:蠢兽,叫你咬我脚!
关雨霂忙笑不迭,说:我的好妹妹,你这又是梦到什么了?
只瞧那关筱秋轻揉双目,稍作清醒,定睛一看发觉是自家小姐,慌乱之余忙坐定下来,答:什么嘛,原来是雪姐姐。我梦到我和雪姐姐一同掉到了海里,还有鱼来拽我脚呢。
关雨霂笑话了她的荒唐梦,说道:这是方公子送来给你治脚伤的。话刚说完,便想起方才之事,遂是补了一句当作调笑,说:你看,他还是惦记你多吧。
不料那筱秋答地也甚快:什么惦不惦记我的?他惦记我还不是因为雪姐姐的薄面。
什么薄面,尽瞎说话,关雨霂到底是乏了,没同她计较,只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明儿个记得去道谢。
我知道,我都知道。雪姐姐,你说着方公子人这么好,你可问出他原本是做什么的啊?
关雨霂听了摇了摇头,因叹:他既无意告知姓名,我又怎么好相问?
关筱秋睡饱了起了兴,倒是不依不饶起来,说:我倒瞧着像官员打扮。纵使不是官员,怕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关雨霂听了又摇了摇头,再叹: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
我说雪姐姐,你也别老叹气了。就算如今不是想这事的时候,就算是你对这方公子没心思,知道是做什么,家在何处,以后好报恩也说不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关雨霂确实不曾想到这分,乃笑逗她:你啊倒是都明白了。那你倒是说,你要怎么问出来,还不失了这礼数啊?
山人自有妙计,小女子自有招法,关筱秋笑着一副神气模样,答道:我自有办法,明儿个我就问那方公子。若是我去问他,他自不会介意,我又不像雪姐姐,一看就满腹的心思。
而关雨霂这边,偏是见不得她十足信心,唯恐惹出什么事端,遂细问端的:那你要怎么个问法?
只见那小丫,瞧了瞧上头,又瞧了瞧下头,拍着棉被道:我就问那方公子到抚州去做何事,雪姐姐以前不常告诉我吗,是何等人,行何种事,或许能套出些什么来也说不定,就算套不出什么来,寻个端倪也是好的。你说可好?
关雨霂见没什么不妥,便随了她:你若是想问,便去问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关筱秋听了这话,犹如拿了金牌令箭,欢喜得不得了,说道:全天下就是雪姐姐最疼我了!说罢,又一把将自家小姐抱住,将那整个人儿都给拖去了床上,细细有言:雪姐姐快睡了,再不睡天就亮了。
关雨霂掰开她的手,说道:这药瓶还没放回桌上呢,你快是放开我。待关雨霂放好了药瓶,又同关筱秋琐碎了几句,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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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出发,二位姑娘家坐上了马车,方致远驾马在前,才行半里,关筱秋便如约地掀起帘子说道:昨夜多谢方公子的膏药,我的脚已经好多了。